产房无影灯突然在记忆里炸亮。方清墨记得自己咬破的嘴唇正被李玄策用纱布轻拭,他白大褂前襟沾着的血手印,像极了当年焊枪溅落的星火。
用力!助产士的喊声里,李玄策突然掏出一把缠着防汛绳的止血钳。方清墨在剧痛中竟笑出声:你...你当接生是车零件...
新生儿的啼哭撕裂寒夜的瞬间,产房窗外忽然涌入金黄的银杏雨。李玄策剪断脐带的手悬在半空,望着那些穿越二十年光阴的落叶怔忡——某片叶脉间还藏着他们初吻时压碎的眼镜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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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清墨轻轻解开丈夫的病号服纽扣,防汛绳染色的脚环正在他胸口泛着旧月色。重症监护室的换气扇嗡嗡作响,将1995年的消毒水味搅成漩涡。
念墨的小脚乱蹬时,把病历夹都踹散了。她翻开自己布满针眼的手腕,浅褐色针疤拼成模糊的图书馆索书号,那张借书卡飘出来,正好盖住新生儿脚印...
记忆中的产床护栏冷得像车床导轨。李玄策正用游标卡尺测量婴儿头围,防汛绳脚环的活结在他指尖翻飞成蝴蝶。21厘米,他哽咽着将刻度示数贴在妻子汗湿的额头,正负误差...不许超过0.5毫米...
方清墨想笑,却被涌出的泪呛住。染血的借书卡静静躺在新生儿襁褓旁,《妇产科学》的书号被血珠浸润得愈发清晰,像枚穿越时光的邮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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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机突然发出异响,方清墨抬头望见心电监护仪上跃动的波形。她慌忙按响呼叫铃,指尖却触到李玄策颈间滑落的樱花瓣——那抹残红正与他胸口的产房手环交叠,防汛绳染就的月白色早已泛黄。
当年急诊室明明种着冬青...她贴着丈夫冰凉的耳垂呢喃,可念墨哭出声时,窗外真的在飘樱花...
1995年的夜风突然穿透时光。方清墨看见李玄策抱着初生婴儿在走廊狂奔,染血的防汛绳脚环扫过沿途的急救推车,在瓷砖地面拖曳出蜿蜒的星河。某个瞬间他回头望来,三十岁的眼眸里盛着二十岁的银杏雨,还有十六岁初遇时图书馆窗棂漏下的光斑。
书卡...昏迷中的李玄策忽然发出气音,留置针头随着他手指颤动折射冷光。方清墨望向监护仪屏幕,那些跳跃的绿色波形突然化作北华大学老槐树的年轮,而他们正相拥坐在年轮中央,守着随防汛绳秋千摆动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