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村的露水还没被太阳晒透,何文已经钻进新搭的猪舍。
蓝布褂子的袖口磨出了毛边,裤脚卷到膝盖,沾着圈黄澄澄的泥点,活像刚从稻田里捞上来的“黄泥鳅”。
何文正踮着脚检查房梁是不是牢固,身后突然传来竹篮“哐当”撞门的声响,何妈挎着半竹篮玉米,嗓门比檐角的麻雀还亮:“大妮儿,你耳朵里塞棉花了?队里喊你三回了,镇上的通报都贴到大队墙根儿了,你倒好,在这儿躲清闲。”
何文被何妈吓的一抖,头发缠在梁柱旁钉子上,一阵吃痛。她踮着脚却怎么也无法将头发绕出来,还是何妈看不过眼,上前帮着把钉子从发丝中顺了出来。
何文抚着被扯痛的头皮,龇着牙:“妈,你这嗓门能惊飞半里地的稻雀!”
“胡咧咧啥,乱石村的项目你真不管了?我看通报的挺详细,那个什么周敏,也被停职查看。”何妈揪着玉米粒往嘴里送,看着何文有些不确定。
“这猪舍可不是瞎搭的,你瞅着这新砌的食槽,比咱家的八仙桌还宽,往后老母猪下崽,崽儿们能在里头打轱辘,不比挤在旧棚里强?”何文没接何妈的话,把新猪舍好一顿猛夸。
说着便拽着何妈胳膊往猪舍里引,木栅栏里的大白猪听见动静,齐刷刷支着圆耳朵哼哼。几头半大的猪仔顺着栅栏缝往外拱,差点把何妈裤腿上的补丁拱开线。
“呸!钱哪有白花的?”何妈往地上淬了口,伸手摸了摸猪脊梁,油光水滑的,比何文刚洗过的脸也不差。
“你别装耳聋,你昨个儿回来就钻猪圈里,乱石村你后面真不管还假不管啊!别跟上面闹了脾气,咱们可不能端着脸色啊!”何妈被省里来人闹的心里直突突,何文这边又成了锯了嘴的葫芦,怎么都唠不到一块儿去。
“妈,没闹脾气,事儿镇上不都下了通报?乱石村那边有徐工盯着呢,我搁那儿装哪门子蒜?咱们猪舍正忙着呢,等夏收结束了,我再去瞅几眼!”何文看着干净的猪舍,怎么看怎么稀罕,恨不得搬过来跟猪一块儿住。
何妈见何文终是开了口,心里踏实了一半:“之前成天见不到你人吧,我心里是老大的不乐意。可你现在成天在我眼前转悠吧,我又觉得有点不真实。项目上事儿闹的凶,关系也复杂,不去就不去。不过你心里要是有啥子不痛快的,一定要说出来呀!”
何文蹲下来又往送料机里添了把糠,你别说,顾月笙整的这个半自动的喂食机,还真挺好用。提前把料装好,到时间,打开开关就成。一次喂多少料,都有定数,省的人工一铲子一铲子的往食槽里送,给多给少的纯靠手感。
“妈,你是怕我因为之前被诬陷,心里有怨气,想岔了?然后搁猪圈出家呢?”何文声音平稳,也没看何妈,手里一个劲儿的将拌好的饲料往一个个料斗里装。
“那不至于,我朱大花的闺女气量能那么窄?”何妈把吃了一半的玉米棒子又揣回了篮子里,拍了拍手接着说:“妈怕你又想左了去,后面要是畏手畏脚的,缩在这小小的青禾村,不是耽误你嘛!”
何妈顺手将饲料漏在地上的,又扫了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