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会儿,便来到一座更为轩昂气派的正院前。院门紧闭着,门口站着一个身材肥胖、满脸横肉的婆子,穿着体面的细布褙子,插着一根银簪,眼神倨傲地上下打量着鱼儿,仿佛在审视一件货物。
“在这儿等着吧,”婆子拖长了音调,带着几分不耐烦,“太太正用早饭呢,等传唤了再进去。懂点规矩,别探头探脑的。”
鱼儿心里翻了个白眼,但还是依言在廊下站定。这一等,便是许久。清晨的风还带着凉意,吹在她单薄的身上。她本就刚病愈(或者说刚“借尸还魂”),身体虚乏,站得久了,腿脚便开始发酸。院子里安静得可怕,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鸟鸣和屋内极轻微的碗碟碰撞声。她百无聊赖地观察着廊下的花纹,心里把那慢条斯理吃饭的太太和这看门狗似的婆子吐槽了无数遍。连脑海里的系统都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烦躁,不住地安抚她“稍安勿躁”。
就在鱼儿几乎要按捺不住,想直接踹门进去的时候,那扇紧闭的门终于“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另一个穿着体面些的大丫鬟走了出来,眼皮微抬,淡淡道:“李姨娘,太太叫你进去呢。”
鱼儿按捺住腹诽,微微低头,跟着那丫鬟走了进去。
一进屋,一股更加浓郁幽冷的香气便扑面而来,像是多种名贵香料混合在一起,熏得人头发晕。鱼儿对这味道极不适应,鼻子一痒,忍不住“阿嚏”一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她赶紧捂住鼻子,抬眼望去。
只见屋内陈设极是清雅,多宝阁上摆放着古玩玉器,墙上挂着字画,家具皆是上好的黄花梨,透着低调的奢华。临窗的榻上,一个女子正优雅地端坐着用早饭。她穿着淡雅的常服,身形纤细,容貌秀美,眉宇间与鱼儿后来会知道的林黛玉确有五六分相似,只是年纪更长,气质更为沉静,也更为淡漠,带着一种长期养尊处优形成的疏离感。她正小口小口地啜饮着一碗燕窝粥,动作慢得如同电影慢放。
这画面本该极美,极风雅。可鱼儿站得腿酸,又被熏香呛得难受,此刻只觉得肚子饿得咕咕叫。看着贾敏那慢得令人发指的动作,一小碗粥吃了半天仿佛不见少,她内心的小人早已开始捶地咆哮:吃不下就别吃!磨蹭什么!饿死算了!这么吃法,难怪瘦得跟竹竿似的,风一吹就能倒!
她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努力忽略肠胃的抗议和熏香的攻击。好不容易,贾敏终于用完了那碗似乎永远吃不完的燕窝粥,接过丫鬟递上的温水漱了口,又用清茶润了唇。
这时,才有丫鬟示意鱼儿上前。鱼儿学着旁边丫鬟的样子,捧起一个精致的珐琅彩痰盂,伺候贾敏将漱口水吐进去。接着又递上茶盏。整个过程,贾敏几乎没正眼看她,仿佛她只是一件会活动的家具。
一切完毕,贾敏才用帕子轻轻按了按嘴角,目光缓缓落到鱼儿身上,示意她在一旁的绣墩上坐下。
“老爷今晚就去你房里,”贾敏的声音平缓温和,听不出什么情绪,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你要好生服侍,尽心尽力。若能早日为老爷开枝散叶,生下一儿半女,便是你的造化,也不枉我许你进门的这番苦心了。”
鱼儿低着头,嘴上唯唯诺诺地应着“是,太太,奴婢谨记。”心里却在疯狂吐槽:苦心?确实是苦,瞧您那一脸苦大仇深、仿佛全世界都欠您八百两银子的苦相!看着就让人觉得日子过得没盼头!生儿育女?跟一个陌生男人?想想就头皮发麻!这都什么事啊!
然而,无论内心如何波涛汹涌,她此刻已是这深宅大院里的李渔儿。她的命运,从踏入这个房门开始,便已不由自己掌控,至少表面上是如此。未来的路,似乎布满了荆棘与未知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