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战的苏醒,如同在幽蓝溶洞的死水中投下了一块巨石,打破了原本微妙而脆弱的平静。他紧握着那冰冷的金属筒,如同守护着最后的堡垒,周身散发出的冰冷警惕与乌姆古老漠然的气息在溶洞中无声碰撞,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张力。苏晚栀夹在两人之间,如同走在绷紧的钢丝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厉战的恢复速度快得惊人。乌姆的草药、苏晚栀的空间泉水,加上他自身强悍到变态的自愈能力,短短数日,他已能勉强靠坐起身,自行进食。只是左臂依旧被乌姆用木板和兽皮牢牢固定,后背的伤口也结了一层厚厚的、狰狞的黑痂,每一次轻微的动作都牵扯着剧烈的疼痛,让他额角不时沁出细密的冷汗。但他硬是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是那双深邃的眸子,愈发沉静如寒潭,锐利的目光时时扫过溶洞的每一个角落,尤其是乌姆和他面前那面刻满符文的石壁。
他对乌姆的戒备,并未因对方的救命之恩而减少分毫。乌姆递来的每一碗药,每一份食物,他都会用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审视良久,甚至偶尔会极轻微地嗅一下,确认无毒后才沉默地服用。对乌姆偶尔投来的、带着复杂探究的目光,他也只是冷漠地回视,没有任何表示,仿佛对方只是一个提供必需品的、需要提防的陌生存在。
乌姆对此似乎毫不在意,依旧每日吟唱、绘制符文,或是外出采集草药,佝偻的身影在幽蓝荧光下显得格外孤寂苍老。只是偶尔,当他的目光掠过厉战紧握金属筒的手时,那浑浊的眼底会闪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捕捉的……讥诮与悲凉。
苏晚栀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和一丝隐隐的心疼。她理解厉战的警惕,在这绝境之中,轻信他人无异于自寻死路。但她也能感觉到,乌姆身上那种历经沧桑后的淡漠,并非伪装,那是一种对世事、对生死都已看透的枯寂。他对厉战,似乎真的没有恶意,甚至……隐隐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故人之后”的复杂情愫?
这日,乌姆外出采药,溶洞中只剩下苏晚栀和靠坐在石壁下闭目调息的厉战。空气中只有暗河流淌的潺潺水声和彼此清浅的呼吸。
苏晚栀正小心地擦拭着厉战额角的冷汗,指尖不经意触碰到他紧抿的、冰凉的薄唇。厉战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睫毛微颤,却没有睁眼,也没有避开,只是周身那股冰冷的气息,似乎微妙地缓和了一丝?
“还……很疼吗?”苏晚栀低声问,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厉战沉默片刻,才从喉间挤出一个极其沙哑的字节:“……无妨。”
又是这两个字。苏晚栀鼻尖一酸,知道他是在硬撑。她不再多问,只是动作更加轻柔。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却不再像之前那般紧绷,反而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微妙的安宁。
就在这时,厉战忽然睁开眼,目光锐利如电地射向乌姆平日面对的那面刻满符文的石壁!他之前因伤势和警惕,并未仔细查看这面石壁,此刻凝神望去,眸中瞬间爆射出难以置信的震惊光芒!
“这图案……!”他低吼出声,声音因激动而撕裂般沙哑,竟挣扎着想要起身!
“厉战!你别动!”苏晚栀吓得连忙按住他。
厉战却死死盯着石壁,胸膛因激动而剧烈起伏,牵动伤口,痛得他闷哼一声,脸色更加苍白,但目光却灼热得吓人!他伸出未受伤的右手,颤抖地指向石壁上方一处极其复杂、由无数细密线条和诡异符号组成的、类似星图又似阵法的巨大图案!
“九幽玄煞图……怎么会在这里?!”他的声音充满了巨大的惊骇和深沉的困惑,“这是我北镇抚司秘档中记载的……前朝皇室禁术的阵眼图谱!早已失传百年!为何会出现在这蛮荒之地?!”
北镇抚司?前朝禁术?苏晚栀的心猛地一跳!她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图案,只觉那些线条扭曲诡异,看久了竟让人头晕目眩,心生寒意。
“还有那里!”厉战的目光又猛地转向图案下方几处刻画着狰狞鬼怪、被锁链缠绕的浮雕,以及旁边一些更加古老、风格迥异的、描绘着祭祀场景的壁画!“酆都鬼役……古蛮血祭……这……这根本不是简单的图腾!这是……封印!一种极其古老邪恶的……复合封印!”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毛骨悚然的确定!
封印?!符合封印?!苏晚栀的血液瞬间冰凉!联想到乌姆提到的“鬼哭涧山鬼,还有那些巨大的兽骨……难道这溶洞……真的镇压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这石壁后面……有什么?”苏晚栀声音发颤地问。
厉战死死盯着石壁,眸中翻涌着惊涛骇浪,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知……但绝非善地!乌姆在此……绝非隐居那么简单!”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利箭般射向苏晚栀,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警告:“此人……比我们想象的更危险!他留我们在此,定有所图!必须尽快离开!”
他的话语让苏晚栀如坠冰窟!难道乌姆的相救,真的是别有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