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潜收下瓷瓶,郑重的放在胸口。
费知安见状微微一笑,又道:“今日你且休息一天,陪老夫饮酒吧!”
李潜自是应允。
石桌就摆在药园中央,青石台面被岁月磨得温润,旁侧几株老松遮出阴凉。
费知安将两坛封泥暗红的酒重重墩在桌上,酒液撞击陶坛壁,发出闷闷的声响。
他扣住坛口,稍一用力便撕下封泥,一股醇厚绵长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
“这是百年前藏的醉流霞,当年与老友痛饮剩了两坛,本想带进棺材,如今倒是恰逢其时。”费知安提起一坛,给两只粗陶碗满上,酒液琥珀色,挂在碗壁上迟迟不落。
李潜端起酒碗,只觉酒香入鼻便令人心神一畅,浅酌一口,暖意从喉头滑入腹中,随即扩散至四肢百骸,先前练针的疲惫竟消散了大半。
“好酒。”他由衷赞叹道。
费知安仰头饮尽一碗,抹了把嘴角的酒渍,眼底泛起难得的鲜活道:“江湖这些年,还是那般打打杀杀?”
“师父所言不差,”李潜放下酒碗,缓缓说道。
于是李潜将自己从华山起所有的经历告知于他,甚至将自己的情事以及其中的纠结也都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费知安嗤笑一声,满不在乎的说道:“道境?当年老夫游历之时,所谓道境也见过七八个,不过是内力深厚些罢了。真要论起来,他们的脏腑经脉,哪一个经得住老夫三根金针?你如今的医术,《千金方》烂熟于心,金针渡厄之术已有七分火候,再加上辨毒用毒的本事,江湖中那些所谓高手,在你面前与孩童无异,仅凭医术,你足以跻身前三之列,无需仰仗任何武功。”
李潜心中一震,刚要谦逊,却被费知安摆手打断道:“老夫从不虚言!武功再高,也怕暗疾缠身;内力再深,难逃生老病死。你手握的是活人之术,这才是真正的底气。”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酒碗碰撞声不绝于耳,一坛酒很快便见了底,费知安脸颊泛起红晕,话也愈发多了起来,目光却比先前清明了几分。
“姻缘之事,最是难缠!你自己的心,终究要自己看清,不过阵中女子的痴,连老夫都有几分动容!”费知安端着酒碗,望着杯中晃动的酒液,他摇了摇头,似是想起了什么往事,眼神微微恍惚。
李潜默然,他何尝不知,只是情之一字,向来身不由己。
“嗯?!你说阵中那女子……天山来的?”费知安忽然抬眼,浑浊的眸子骤然亮起,先前的迷离一扫而空,竟透着几分锐利与凝重,仿佛瞬间穿透了岁月的迷雾。
李潜一愣,点头道:“正是,沈姑娘自幼在天山长大,师父识得天山之人?”
费知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拿起酒坛,给自己满上一碗,却没有喝,只是盯着酒碗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