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辞踉跄了一下,稳住身形,抬手理了理凌乱的发丝,肩头的披风已被刮破数处,却依旧面色平静。方才江飞那声蠢货虽重,她却没有半分恼怒,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她像个初入学堂的孩童,满心都是对人心二字的困惑,那些人眼中的贪婪与杀意,江飞眼中的恼怒,都超出了她二十年来的认知。
苏青辞望着江飞紧绷的侧脸,想开口问问为何,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她怕自己的疑问,会换来更多的斥责。
最终,她只是默默跟在江飞身后,脚步轻盈,不发一语,林间的光影透过枝叶洒下,落在她澄澈却带着一丝迷茫的眼眸里,映出漫天摇曳的树影,也映出她对这个陌生世界的懵懂与试探。
“公子的伤没事吧?”苏青辞温柔的问道。
江飞冷笑一声,略带嘲讽道:“当然没事,有你这大善人在,我能有什么事?!”
话刚落地,江飞心里就咯噔一下,悔意瞬间翻涌。
他瞥见苏青辞的嘴唇轻轻颤抖了一下,澄澈的眼眸里飞快掠过一丝痛楚,随即又被隐忍取代,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却始终没说一句反驳的话。
可少年人的傲气让他无法立刻服软,只能硬着头皮别过脸,故意不去看她的神情,胸口却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
苏青辞沉默了片刻,左手攥着伤药:“是我思虑不周,害你受了伤。”
她走到江飞身边,小心翼翼地示意他坐下:“伤口不能再拖了,我帮你处理一下。”
江飞没应声,却乖乖坐了下来,后背绷得笔直,像根紧绷的弦。
苏青辞蹲在他身侧,动作轻柔的拨开他的衣衫,避开血渍凝结的地方,用干净的布巾蘸了点清水,一点点擦拭伤口周围的污垢,动作细致又稳妥,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弄疼他。
江飞能清晰感受到肩头的触感,也能瞥见她睫毛轻轻颤动的模样,心头的悔意更浓。
江飞知道自己话说重了,因为此女从未出过桃源,不知世道险恶,可却被自己这般苛责,草药敷上去时带着清凉,缓解了伤口的灼痛,苏青辞熟练的用布条缠好,打了个利落的结,全程没再多说一个字。
一路无话,林间只剩两人的脚步声与枝叶摩擦的轻响。
江飞走在前面,步伐又快又沉,时不时用余光偷瞥身后的苏青辞,她始终默默跟着,素白的披风沾了尘土与草屑,却依旧身姿挺拔,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只是眼底的澄澈淡了些,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沉重。
江飞心里五味杂陈,既后悔自己的口不择言,又放不下身段道歉。
于是他刻意放慢了脚步,遇到崎岖难行的路段,会悄悄用长剑拨开挡路的荆棘;看到她被树枝绊了一下,会下意识伸手扶一把,随即又迅速收回,装作若无其事的往前走。
苏青辞依旧是那副温婉模样,没有半分怨怼。
两人各怀心思,一路沉默着前行,空气中弥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却又在这份沉默里,悄悄滋生出难以割舍的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