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飞闻言,连忙擦去脸上的泪水,抽噎着说道:“我……我只是太担心你了嘛。”
“别哭了!都快弱冠了,怎么还是这般沉不住气。”聂天奇气息微弱地说道,那声音仿佛风中残烛一般,时断时续,尽管此刻他的身体已极度虚弱,每说一句话似乎都要耗尽全身的力气,但他仍然强打起精神,努力保持着镇定,试图用自己仅存的力量来安抚眼前这个情绪激动不已的江飞。
江飞眼眶泛红,泪水止不住地流淌下来,激动道:“我真怕你死了,我在想这世上我没什么亲人,父母早亡,早已拿你当最亲的人对待,所以在你面前总是无拘无束的,若你走了,我该怎么办呢?”他的话语充满了真挚的情感,仿佛失去聂天奇就会失去整个世界一般。
就在这时,聂天奇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随着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他猛地咳出了一大口鲜血,随后身体一软,直直地倒了下去。
江飞看到这一幕,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恐慌。他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伸出双手紧紧地将聂天奇扶住。
“我这一生早已知足,做这个事做不好,做那个事也做不好,就连最爱的书画之道也总被人嘲笑。”聂天奇的眼神逐渐涣散,他费力地抬起头看着江飞,自嘲般地喃喃自语道。
“幸得袁帮主信赖,屡屡委我以重任,方有今日之地位。还记得三年前于华山邂逅之际,那时的你风华正茂、意气风发,那股傲气仿若可冲霄汉,须臾间便深深触动于我。老夫一生自卑,迄今无妻无子,茕茕孑立度此多年,自从听闻你的身世后,早已视你如己出。我生平窝囊,唯一令我深感自傲的,就是结识了你。得你如此出色之后辈,老夫此生无憾!孩子,切记,不可妄图为老夫报仇,老夫这一生最厌恶恩仇。白姑娘,日后务必要代我照拂于他,还有这位小哥,一身正气,万不可让他行那愚蠢之事……”言犹未了,聂天奇缓缓阖上双目,双手颓然垂下,遂溘然长逝。
“老怪!”江飞声嘶力竭地吼出一声,眼眶赤红,泪水汩汩而涌。他奋不顾身地将手掌抵于聂天奇后背,竭力向其体内灌注内力,冀望能挽回聂天奇性命。奈何,任他如何竭力,皆难以改变眼前这残酷之实——聂天奇已去,永不再醒。
江飞心如刀绞,身躯瘫软,整个人重重地扑倒在聂天奇冰冷的遗体上。他牢牢地抱住聂天奇,仿若要攥住那残存的一丝温热。江飞的泪水如决堤之水,源源不断地流淌,浸湿了聂天奇的衣衫。他就那般静静地伏在那里,迟迟不肯起身,似乎只要他不离去,聂天奇便尚未真正远去。
一旁的李潜和白悠悠目睹此等惨状,不禁心生恻隐。他们双双跪地,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晚辈之礼,以此致以对聂天奇的敬重。
原来,被囚禁于司狱之时,林光远不仅折磨了他,更是震碎了他的心脉。所以林光远才会与江飞交易,他哪知江飞对聂天奇的情感?
但即便伤势沉重,聂天奇还是凭借着坚毅的意志和对江飞的深切惦念,愣是支撑到了此刻,因为他相信他最后一刻见到的人定是江飞,不疑有他!
如今,心愿已了,他总算能够安心地辞别这个尘世。
洪武二十九年正月初四,这一天寒冷异常,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冻僵了一般。天空阴沉沉的,寒风呼啸着席卷大地,卷起一片片雪花,使得天地之间一片苍茫,视线所及之处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原本白悠悠已经计划好要雇一辆马车来加快行程,但就在她准备去寻找车夫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呼喊:“等等!”原来是李潜叫住了她。
两人一同停下脚步,朝着一个方向望去。只见远处的雪地上,一个身影正缓慢地移动着。仔细一看,那竟是江飞。他正背负着聂天奇的尸体,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聂天奇的身体早已变得冰冷僵硬,而江飞的步伐也显得沉重无比。
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阳光笑容的脸庞,如今已被泪水淹没,一道道泪痕清晰可见,尚未干涸的泪珠顺着脸颊不断滑落,滴落在脚下洁白无瑕的雪地上,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到这令人心碎的一幕,白悠悠和李潜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彼此眼中都流露出怜悯与同情。他们知道,此时此刻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于是便选择了沉默不语,只是默默地朝着江飞走去。
很快,他们来到了江飞身侧,白悠悠静静地站在了他的左边,李潜则悄然立于右侧。在这片冰天雪地之中,三个人的身影显得如此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