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怎么了？突然中二病发作了？还是被祭典的气氛冲昏了头脑？
然而，当他借着灯光，看清星野脸上那绝非玩笑的、极其严肃甚至带着一丝沉重和迷茫的表情时，他调侃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他挠了挠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尝试着理解：
“唔……你是指……那些莫名其妙的阴谋论吗？比如人类其实是高维生命的观测棋子，或者我们活在模拟世界里之类的……”
星野无奈地摇了摇头，唇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弧度。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最终极其艰难地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知道的，比企谷……我父母的事……”
看着星野瞬间由严肃转为难以掩饰的悲伤和脆弱的神情，比企谷的心猛地一紧！他收起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态度，站直了身体，眼神也变得认真起来！
“怎……怎么了？”
他下意识地抽出口袋里的手，有些笨拙地拍了拍星野的肩膀，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星野只是摇了摇头，仿佛无法在原地继续这个话题。他忽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比企谷的手腕，力道不小！
“喂！你干什么？！”
比企谷被这突如其来的接触吓了一跳，脸颊瞬间再次爆红，眼神里充满了“你干嘛拉我手？！”的惊恐！
璃光院星野没有解释，只是沉默地拉着比企谷，穿过喧闹的人群，逆着人流，走向祭典区域边缘，最终来到了一条相对安静、灯光昏暗的河边。
河面上倒映着对岸祭典的零星灯火，水流声潺潺，与远处的喧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星野松开手，在一处相对干净的石阶上坐了下来，然后示意比企谷也坐下。
比企谷犹豫了一下，努力平复着刚才因为奔跑和被拉扯而加速的心跳以及脸上的热度，依言在星野身边坐了下来，与他保持着较近的距离，安静地等待着下文。
星野低着头，双手交握放在膝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他双目无神地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水面上破碎的光影仿佛映照不出他此刻混乱的内心。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比企谷几乎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他才用一种低沉而缓慢的、仿佛每个字都耗费了极大力气的语调，开始了他的讲述。
“你知道的……我……我父母在我小学那会儿……因为车祸去世了……”
比企谷咽了一口唾沫，紧张地点了点头。他预感到，星野接下来要说的，绝对是他内心深处从未向人展露过的、最沉重的部分！
“他们离开时的……惨状……我自己……亲眼目睹了全程……”
璃光院星野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肩膀开始微微颤抖。
听到这里，比企谷不禁打了个寒颤，一股凉意从脊椎窜上！
亲眼目睹双亲在自己面前惨死……那是一种怎样绝望和恐怖的经历？他几乎无法想象。
他看着星野低垂的头和颤抖的肩膀，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同情，有震撼，更多的是一种无言的沉重。
他再次伸出手，更加用力地、带着安抚意味地，一下下拍着星野的后背，无声地传递着自己的支持。
星野仿佛没有察觉到比企谷的安慰，完全沉浸在了那段可怕的回忆和随之而来的、更匪夷所思的叙述中。他的声音变得更加飘忽，带着一种梦魇般的质感！
“在那之后……我……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刺激太大……我……我有了一种……名为‘替身’的能力……”
比企谷拍着星野后背的手猛地顿住了！他愕然地转过头，看向星野的侧脸，以为自己听错了。
……替身？真的假的？
星野没有看他，继续喃喃道，仿佛在梦呓，
“是‘世界’……来自于dio的那个……暂停时间……”
比企谷彻底懵了！
替身？世界？暂停时间？这……这都什么跟什么？
这分明是《JoJo的奇妙冒险》里的设定！他的第一反应是星野在极度悲伤下开了个不合时宜的玩笑，或者是产生了某种幻觉！
父母去世后获得替身什么的……这是在画漫画吗……
但星野那颤抖的声音、紧绷的身体和周身散发出的绝望气息，都在告诉他，这不是玩笑。
“‘世界’的能力……和漫画里描述的几乎一样……暂停时间……强大的力量和精准度……”
星野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深深的困惑和自我怀疑，
“它……它一直伴随着我……直到……直到我和初华……正式确认关系的那天……突然就……消失了……”
比企谷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能继续听着这如同天方夜谭般的叙述。
星野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接下来的话更加难以启齿，他哆嗦得更厉害了！
“不只是替身……比企谷……自从我和初华重逢之后……我……我还经历了很多……很多完全不合常理、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事情！”
“重逢”？比企谷捕捉到了这个词，心中的疑惑更深了。难道璃光院和那位偶像三角初华，在更早之前就相识？
星野似乎陷入了回忆的旋涡，语速加快，带着一种急于倾诉、又害怕不被理解的焦灼！
“高速行驶的、无人驾驶却不会脱轨的列车……一个神秘的金色光球……明明在我记忆里存在过、却始终查无此人的名为‘绫濑桃’和‘高仓健’的学生……一场席卷网络、针对我，但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说从未发生过的‘网暴’……甚至……甚至还有……”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蓄勇气，最终极其艰难地吐露。
“……还有身体的交换……我……我明明和某个女生互换了身体……但……但现在回想起来，关于那段时间的记忆却模糊不清……我甚至……我甚至没有任何关于那个女生身体……任何部位的记忆……这怎么可能？！”
听到这里，比企谷八幡的脑子已经彻底乱成了一团浆糊！
无人列车？身体互换？记忆缺失？这一切听起来都太过荒诞，太过离奇，完全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现实范畴！
如果不是叙述者是自己的知心好友璃光院星野，如果不是他此刻的状态是如此真实的不安和痛苦，比企谷绝对会认为这家伙在开玩笑。
星野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腰弯得更低了，几乎将额头抵在了膝盖上，声音闷闷的，充满了沮丧和自我否定：
“我和初华在一起之后……这一切……所有不合常理的事情……都消失了……彻彻底底地……仿佛从未存在过……替身‘世界’不见了，那些奇怪的经历也找不到任何它们存在过的证据……没有一个人记得……除了我……”
他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
“我……我甚至到现在，还能清晰地回想起使用时停时的那种感觉……掌控时间流速的错觉……如果这是幻觉……比企谷……你说……真的会有……如此真实、如此漫长、持续了十几年的……幻觉吗？”
比企谷彻底无言以对。
他呆呆地看着身边这个蜷缩着身体、仿佛要将自己藏起来的少年。
一直以来，璃光院星野在他眼中都是强大、冷静、自律到近乎非人的存在。他独自生活，成绩优异，沉默寡言，仿佛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也能活得很好。
哪怕自己和他成了朋友，哪怕他自认为他们其实是一路人。
但直到此刻，比企谷才真正窥见，在那冰冷坚硬的外壳之下，隐藏着怎样一个饱受幻觉煎熬、混乱而孤独的灵魂。
十几年……在这样光怪陆离、真伪难辨的“幻觉”中独自挣扎求生？
怪不得他如此独来独往，怪不得他眼神深处总是带着挥之不去的疏离和警惕……
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记忆和感知都无法信任，他还能相信什么？
如果这样……他是不是甚至无法确定，自己与三角小姐的相遇、相恋，是否也是这庞大幻觉的一部分？
这种深入骨髓的不安和恐惧，比企谷光是想象，就觉得不寒而栗。
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科学、理性、常识……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无力。他只能沉默着，一遍又一遍，持续地、笨拙地拍打着星野的后背，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传递着自己无言的陪伴和支持——
至少我相信你此刻的痛苦是真实的，无论你经历的是什么。
璃光院星野没有再说话，他只是维持着那个蜷缩的姿势，双目空洞地望着河面上破碎迷离的灯火倒影。
祭典的喧嚣从远处传来，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而不真切。岸边的热闹与人声鼎沸，似乎都无法触及他内心那片荒芜而冰冷的孤岛。
原来，我所以为的、支撑我活下去的力量“世界”，可能只是父母去世时处于崩溃边缘的臆想？
原来，我珍视的、与初音重逢后的那些“共同经历”，或许从未真实发生？
那么，什么才是真的？初音的爱是真的吗？此刻拍在我背上的这只手，是真的吗？
疑问如同冰冷的水草，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和比企谷就这样并肩坐在寂静的河岸，任由沉重的沉默蔓延，与远处祭典的欢声笑语，形成了两个割裂的世界。
世界如同河底深藏的淤泥，被搅动起来，浑浊了原本就看不清的倒影。
是啊……人再厉害……怎么可能徒步追上三百码的列车……明明交换了身体……却不记得若叶睦的身体部位是什么样……
如果是幻觉……那我为什么会没有小时候和初音第一次相遇的记忆？
甚至是……父母去世之前的记忆，在脑海里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