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次，不再是崩溃的无声哭泣。
她抬起未受伤的右手，用袖口狠狠抹去眼泪，深吸一口气，仿佛耗尽了灵魂深处所有的勇气，对着那个闭目调息的身影，用一种带着剧烈颤抖、却又异常清晰，近乎梦呓般的声音，轻轻唤出了那个她以为此生再也无法呼唤的称呼：
“……外公……？”
这一声呼唤，轻若蚊蚋，却如九天惊雷，在寂静的石林顶端炸响，也在萧衍（佟秋）的灵魂深处轰然回荡！
“……外公……？”
这一声呼唤，轻得如一片羽毛飘落，却又重得仿佛耗尽了苏郁（佟晚意）两世为人的所有气力与勇气。
它带着剧烈的颤抖、不敢置信的试探，以及那被压抑太久太久、几乎要湮灭在仇恨与时间尘埃中的最深切的孺慕与思念。
石林顶端，风似乎都停滞了。连那不知疲倦的水滴声，也仿佛在这一刻隐匿。
萧衍（佟秋）靠在岩石上，紧闭的双目，在那声呼唤响起的瞬间，猛地睁开！
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那强行筑起的、属于“萧衍”的冰冷堤坝，在这一声跨越了时空、穿透了肉身隔阂的呼唤面前，轰然崩塌！
积蓄了太久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流，汹涌而出，再也无法抑制。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头，看向那个泪眼婆娑、脸色苍白却带着孤注一掷般决然的女子。
四目再次相对。
这一次，没有了试探，没有了猜忌，没有了那层名为“萧衍”的冰冷外壳。有的，只是赤裸裸的、无法伪装的灵魂对视。
他的目光，不再是少年权贵那般锐利与深沉，而是沉淀了数十年风霜的沧桑，仿佛在凝视自家孩子终于长大、却遍体鳞伤时，那无法言喻的心疼与愧疚在眼底翻涌，又似跨越了生死界限、历经磨难后终于得以相认时，巨大而克制的激动在眸中闪烁。
那眼神，苏郁太熟悉了。是她幼时犯错后，外公无奈又包容的眼神；是她取得成就时，外公骄傲又含蓄的眼神；是母亲去世那个雨夜，外公抱着她们姐妹，那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的、深可见骨的悲伤眼神……
是他！真的是他！
所有的怀疑，所有的挣扎，所有的荒谬感，在这一刻，都被这双眼睛彻底证实！
“小……郁……”
两个字，从萧衍（佟秋）那干涩的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声音带着一种仿佛锈蚀了多年的沙哑，却如海啸般，裹挟着深沉而炽热的情感奔涌而出。
不再是之前刻意为之的试探，而是发自灵魂深处的、迟来了太久太久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