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佟秋）的身躯，在那个“照”字出口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缓缓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迎上苏郁那交织着混乱、恐惧、质疑以及一丝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希冀的目光。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他看到了她眼中那坚冰般的外壳下，正在寸寸龟裂的痕迹。
他听到了她那未竟之语背后，所代表的那个在她心中无比珍视、却又与“萧衍”这个身份绝无可能产生关联的物品——那张被她偷偷藏起来的、他与她们姐妹二人唯一的合影，照片背后，他用钢笔写下的，只有他们三人才懂得含义的昵称与日期。
“小郁”、“小姿”、“生日快乐”——那是另一个世界的印记，是连接他与她们之间，最不可能被伪造的桥梁。
她知道。或者说，她已经开始相信那荒谬绝伦的可能性。
酸楚与欣慰如潮水般涌上佟秋心头，几乎冲垮了他强撑的冷静。他多想立刻承认，多想将这两个在异世界饱经苦难的外孙女拥入怀中，告诉她们：外公一直在这里，从未离开。
但他不能。
这里不是绝对安全的地方。追兵可能随时出现，隔墙有耳。
更重要的是，他无法预料真相彻底揭晓时，苏郁（佟晚意）那根紧绷到极限的弦，是否会就此崩断？
她对“萧衍”的恨，对“外公”的爱，这两种极端的情感猛烈碰撞，会产生怎样毁灭性的后果？
他不能冒这个险。至少，不能在这里，不能在此时。
他必须给她一个回应，一个足以让她心中的猜测得到部分印证，却又不会将一切彻底摊开的回应。
在苏郁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目光注视下，萧衍（佟秋）缓缓地、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动作轻得仿佛怕惊扰了空气中的尘埃。
这不是否认。
那冰蓝色的眼眸中，往日的冰冷与锐利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沉淀了无尽岁月与情感的复杂，仿佛深潭中泛起的涟漪。
那里面有无奈，有心疼，有无法言说的歉疚，还有一种……仿佛跨越了时空阻隔，终于找到失散珍宝般的、深沉而克制的激动。
他没有说话，但那眼神，那一个轻微的摇头，已经胜过了千言万语。
他没有否认她是“小郁”，没有否认那可能存在的“照片”。
他只是告诉她：现在，还不是时候。我明白你的疑问，我懂你的痛苦，但……请再等等。
“嗡——”
苏郁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有万千雷霆在其中炸响！他摇头了！他没有否认！他用那种……那种只有外公才会有的眼神看着她！
信仰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