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郁离开后的病房,如同被抽走了最后一丝活气的墓穴。死寂如铅,绝望的寒意渗透每个角落,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监护仪上那条微弱的曲线,每一次艰难地跳动,都伴随着佟远山喉咙深处发出的、如同从地狱缝隙里挤出的破碎呻吟——“嗬…嗬…”。那声音已非人语,宛如深渊怨灵的哀嚎,诉说着无尽的折磨与煎熬。
林医生背靠着冰冷的仪器车,冷汗浸透了他的白大褂,黏腻地贴在皮肤上。他大口喘着气,试图平复几乎跳出胸腔的心脏,目光死死锁在佟远山那张枯槁扭曲的脸上。
那转瞬即逝的暗红光芒,那非人般的痛苦嘶鸣,彻底击碎了他作为医生几十年构筑的科学堡垒。
恐惧如寒冰之蛇,悄无声息地缠绕脊椎,令他每一寸肌肤都战栗不已。他下意识地看向门口,仿佛那扇关闭的门随时会被那深灰色的身影重新推开,带来更深的绝望。
视线最终落在蜷缩在地板上的佟萱姿身上。她宛如暴风雨后的雏鸟,单薄身躯在冷硬地砖上颤抖,泪水与汗水交织,在苍白脸颊上勾勒出冰冷的轨迹。巨大的负罪感和苏郁最后那句“作用还没结束”的冰冷宣判,将她牢牢钉在了这片绝望的泥沼里。
“佟…佟小姐?”林医生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艰难地向她挪近一步,双腿仿佛被无形的重力束缚。理智驱使他去确认佟远山的生命迹象,然而身体的本能却对触碰那具似乎被诅咒的身体充满恐惧,更别提眼前这位同样背负烙印的少女了。
佟萱姿没有回应。她的意识仿佛被分割成了无数碎片。一部分沉溺在亲手“控诉”爷爷的悔恨深渊里,每一句“凶手”都像烧红的烙铁在她灵魂上烫出焦痕;一部分被手腕烙印传来的、持续不断的灼痛和冰冷恨意的余波所折磨;还有一部分,则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源自身体内部的异样感所攫取。
那感觉如同沉睡的巨兽在她体内缓缓苏醒,逐渐蔓延开来。
手腕内侧的烙印,不再是单纯的灼痛。一种奇异的、带着细微刺痒的“生长感”,正沿着那暗红与金色交织的纹路,缓慢而坚定地向她的手臂深处钻探!就像无数冰冷的藤蔓,带着细小的吸盘,贪婪地吸取她血液中的养分,沿着血管悄然攀升。
“呃……”佟萱姿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身体猛地蜷缩得更紧。她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死死攥住烙印所在的手腕,指甲深深陷入皮肉,试图阻止那诡异的蔓延感。但毫无作用。那感觉并非停留在皮肤表面,而是来自血肉深处,来自她的骨髓!
她费力地抬眼,视线朦胧地投向病床。爷爷干瘪的身影在泪光中扭曲,那细微如丝、似从深渊传来的呻吟,像锋利的刀片,一遍遍割裂着她的心弦。
“爷爷……对不起……我不是……不是我……”她断断续续的低语细若游丝,满载着无助与恐惧。她想解释,想靠近,想证明自己还是那个爱他的孙女,可身体却被那内部滋生的冰冷异感和巨大的心理枷锁牢牢禁锢。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年轻的女护工探进头来,脸上带着职业性的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显然,刚才的警报和短暂的金光爆发,以及苏郁的离开,已经引起了外界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