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浑浊眼眸茫然凝视惨白天花板,枯槁脸颊上,干涸泪痕隐约可见。每一次艰难呼吸,带着湿啰音,宛如破旧风箱发出的最后哀鸣。全身弥漫着一股浓郁衰败气息,仿佛行将就木,无法消散。
佟晚意静静地看了他几秒钟。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没有胜利者的快意,没有复仇后的空虚,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的平静,如同看着一件完成了最后使命、即将被送入熔炉的废弃物品。
她缓缓抬起手。没有去触碰他冰冷的皮肤。而是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动作,打开了手中那个薄薄的牛皮纸文件袋。
里面只有一张纸。
一张印着鲜红抬头、盖着冰冷钢印的死亡证明书的复印件。
她的指尖,极其缓慢地划过那冰冷的纸张,停留在“死亡原因”一栏那清晰打印的“由于持续性植物状态导致的多器官功能衰竭”几个字上。持续性植物状态是指患者认知功能丧失,无自主意识活动,但保持自主呼吸及血压,存在觉醒与睡眠周期,以及不自主眼球追踪活动。多器官功能衰竭通常指的是人体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器官系统同时发生功能严重障碍,可能由严重感染、创伤、手术并发症等引起。然后,她的指尖继续向下,最终,停留在一个名字上——
“姓名:佟远山”。
那三个字,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也格外荒谬。
佟晚意的目光,从死亡证明上那个名字,缓缓移向病床上那个占据了“佟远山”皮囊、灵魂却是秋初霁的残破躯壳。她的嘴角,极其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不是笑,更像是一种冰冷的、尘埃落定的确认。
她俯身,清丽面容无温,贴近秋初霁濒死微张的唇,他微弱的呼吸如寒风掠过她肌肤。她目光如探针,细致扫过秋初霁泪痕干涸的脸庞、涣散的瞳孔,直至他无声呐喊的唇边。
然后,她微微侧过头,冰冷的唇瓣几乎贴着他冰冷僵硬的耳廓。毒蛇吐信般的声音,带着极致寒意,一字一顿,清晰穿透秋初霁被黑暗冰封的意识。
“看清楚了?”
“秋初霁……哥哥?”
“这上面写的……是‘佟远山’。”
“你……终于……可以……彻底地……‘死’了。”
“用他的身份。”
“带着……我的……‘祝福’。”
话音落下的瞬间。
“嘀————————”
监护仪上,那根微弱起伏、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心率线,突然剧烈跳动了几下,随即,如同被无形的剪刀骤然剪断,这可能是因为心脏停搏所导致的。
陡然拉直!变成一条贯穿屏幕的、冷酷无情的、笔直的绿色直线!
尖锐、凄厉、绵长不绝的死亡警报声,如同最后的、为赝品送终的丧钟,骤然撕裂了这片死寂的空间!
“嘀————————”
尖锐、凄厉、绵长不绝的死亡警报声,如同地狱使者的哀号,骤然撕裂了医疗监护室里凝固的死寂!那根贯穿屏幕的、冷酷无情的绿色直线,是生命被彻底抹去的冰冷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