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过后阳光穿透稀薄的云层,洒下带着湿气的金光,照亮了病房内一片温馨而忙碌的景象。
苏瑶在充足的休息后,精神恢复了不少,脸上虽仍有产后的疲惫,但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初为人母的喜悦与温柔。她半靠在床头,怀里抱着刚刚喂过奶、此刻正睁着一双乌溜溜、尚无法对焦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这个崭新世界的宁宁。
顾承翊坐在床边,他的姿态是前所未有的松弛,平日里在商界运筹帷幄、冷硬如冰的线条,此刻尽数化为了绕指柔。他的目光几乎焦着在苏瑶和宁宁身上,手指小心翼翼地伸过去,让宁宁那小而柔软、带着惊人力量的手掌,无意识地攥住了他的食指。
那微小的触感,如同最细微的电流,瞬间贯穿他的四肢百骸,一种混杂着震撼、狂喜与无限责任感的情愫,在他胸腔里汹涌澎湃。这就是他的儿子,他与苏瑶生命的延续,在那个与飓风共舞的夜晚,奇迹般降临人间的珍宝。
房门被轻轻敲响,首席助理周谨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手中没有像往常一样拿着厚厚的文件或平板电脑,而是捧着一个看起来颇为古朴、甚至有些年头的紫檀木长盒。
“顾总,夫人。”周谨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郑重,“族老和文翰执事来了。”
顾承翊脸上的柔和瞬间收敛了几分,恢复了惯常的沉稳。他轻轻从儿子的小手中抽回手指,对苏瑶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站起身。苏瑶也意识到了什么,抱着宁宁的手臂微微收紧,目光落在了那个紫檀木盒上。
那是顾家的族谱。
并非所有家族在如今这个时代还如此郑重其事地维系着古老的族谱传统,但顾家不同。这个绵延数百年的显赫家族,将族谱视为血脉传承、历史沉淀与家族精神的象征,其添丁进口、录入族谱,是一项极其严肃甚至带有某种神圣意味的仪式。通常,新生儿满月或百日之后,经过一系列准备,才会择吉日开启族谱,郑重录入。
但显然,顾承翊打破了这个惯例。
“承翊,”族老走上前,花白的眉毛下,目光锐利却不失温和,他先看了看床上的苏瑶和她怀中的婴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和了悟,“听说,我们顾家昨夜添了一位了不得的孙辈?”
台风“白鲸”肆虐,宁宁在风眼壁过境、天地失声的刹那降生,那声与飓风同频的啼哭,仿佛带着某种宿命的色彩。消息虽然被严格控制在极小范围内,但对于顾家核心层来说,这并非秘密,反而更增添了这位新成员的不凡。
“是,七叔公。”顾承翊微微颔首,语气恭敬却不容置疑,“小儿顾予宁”。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紫檀木盒,声音沉静而有力:“我认为,他的到来,值得家族以最快的速度铭记。所以,劳烦七叔公和文翰执事。”
族老抚须沉吟片刻,目光再次落在宁宁身上,那小婴儿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竟停止了无意识的挥舞,乌黑的眼珠朝着老人的方向“望”了过来,小小的嘴巴还无意识地咂摸了一下。
“与飓风同生……非常之时,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族老缓缓点头,脸上露出了释然甚至是一丝欣慰的笑容,“好,好!承翊,你做得对。顾家的族谱,是时候为这位小英雄紧急添加一页了!”
文翰执事闻言,立刻上前一步,将随身携带的一个小巧的黄花梨木工具箱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他先是对着顾承翊和苏瑶深深一揖,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个紫檀木长盒。
盒内,深紫色的天鹅绒衬垫上,静静躺着一本厚重、纸张已然泛黄但保存完好的线装册籍。封面上是苍劲有力的墨笔大字——“顾氏族谱”。册籍旁边,还备有空白的、与族谱用纸同源的特制宣纸,以及一套包括徽墨、端砚、狼毫笔在内的传统文房用具。
整个房间的气氛,因着这本厚重族谱的出现,而变得无比庄重肃穆起来。
文翰执事净手,焚起一炷淡淡的檀香,然后才开始研墨。墨香与檀香交织,萦绕在充满消毒水气和奶香的空气中,形成了一种奇异而和谐的氛围。
族老亲自执笔。他饱蘸浓墨,笔尖在砚台上轻轻理顺,然后翻到族谱中属于顾承翊这一支的最新一页。在顾承翊和他的配偶苏瑶名字之下,原本是空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