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它直起身形,转身推开房门。
方才那一瞬流露的脆弱与追忆已然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凌厉、冷酷与深不见底的杀意。
那个沉睡已久的千年妖物,此刻彻底苏醒。
“姥姥!”
守在门外的群鬼小妖心头一颤,纷纷跪伏于地,头颅低垂至几乎贴上地面。
“嗯。”
树妖开口,嗓音如枯枝摩擦,沙哑而阴森,在长廊中悠悠回荡:“备驾,我要亲赴枉死城,面见黑山老妖!”
“仙门?呵……哪怕你是天界来人,我也要让你尝尝永世不得超生的滋味!”
兰若寺某间屋内。
苏荃静坐床榻,双目微闭;燕赤霞却在屋中来回踱步,眉宇间满是焦灼。
“行了,燕道友。”
苏荃终于睁眼,望着他说道:“该劝的我们已劝过,该布的局也已布下,你甚至留下了一件本命法器护他周全。”
“如今宁采臣自己执意往外闯,白白送上门去,就算真被妖邪掳走,也怪不到你头上。”
“话虽如此……”燕赤霞长叹一声,“可那书生虽说迂板了些,心性却不坏。
先前那些饿殍被人剖腹挖心,我未曾动容,毕竟他们作恶多端,死有余辜。”
“但这宁采臣……不该葬身于此!”
“不行!”
他猛然转身,一把抽出背后巨剑:“我得去救他!”
苏荃苦笑摇头:“你知道树妖藏身何处吗?若真知晓确切位置,何须你出手?我早便提剑杀上门去了。”
“这……”
燕赤霞一时语塞,手中剑缓缓垂下,脸上写满了无力与懊恼。
若是苏荟能炼化那枚土灵根,或许尚有一线追踪之机——可那灵根早已浸透地狱浊气与妖氛,纵使以他的修为,清理净化也绝非三五日之功。
等真正可用之时,宁采臣恐怕连尸骨都寒透了。
正此时,
“砰”的一声,房门被人猛地撞开。
两人皆是一惊,抬眼看去——竟正是他们口中谈论的那个书生:宁采臣!
“呼……呼……呼……”
宁采臣喘息不止,脸色惨白如纸,眼中尽是惊惧:“苏兄!大胡子!咱们……快逃吧!这兰若寺……全是鬼怪!屋里挤满了奇形怪状的东西!”
早前听说这儿闹鬼,他还以为不过是几只孤魂野鬼,有燕赤霞在身边,应当无碍。
可刚才那一幕却让他魂飞魄散——整间屋子密密麻麻站满了妖物,形态狰狞,气息骇人!
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书生哪懂得什么修为境界,只知这些存在绝非善类,恐怖至极。
“你怎么活着回来的?”苏荃震惊不已。
即便树妖受创逃离,也不是他这种普通人能毫发无损脱身的……难道那老妖突然转了性子,改修慈悲之道?
宁采臣挠了挠头,一脸茫然:“我也说不上来……”
忽地一拍脑门:“哦!对了!它一听我父亲名叫宁天意,立刻让我滚出兰若寺,就这么放我回来了。”
“宁天意?”苏荃眉头紧锁,目光转向燕赤霞。
燕赤霞亦是一脸困惑,轻轻摇头,表示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你父亲究竟是何许人?”苏荃忍不住追问。
宁采臣并未隐瞒:“就是个普通读书人罢了。
年轻时几次进京赶考,次次落第,后来索性回乡谋生,做点小买卖。
但他不懂经营,家境一直清贫。”
“除此之外,再无特别之处?”燕赤霞在一旁补充问道。
宁采臣思索片刻,最终还是摇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