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紫霄尚未闭关,每次出行不过一身寻常道袍,背一把旧剑,看上去与街上普通道士并无二致。
轿后还跟着一支乐班,唢呐齐鸣,腰鼓震天,一路吹打而来。
“这就是那位大威仙师?”苏荃随口问身旁一人。
“是啊。”那人答道,“公子显然是刚来此地,不然怎会不知仙师威名?”
“他到底有何能耐?”
“能耐?”对方一扬眉,“那可多了去了!”
“前些日子王家闹鬼,阴气森森,没人敢进屋。
后来请了仙师出马,当场一道符令下去,那恶鬼跪地求饶,转眼就被收进黄纸里!”
“真是活神仙啊!前阵子他还施法赐平安符,只要供上二十块大洋香火钱,就能请回家保宅安人。”
降伏恶鬼?
苏荃眯起眼,静静打量那位“仙师”。
此人三焦失调,纵欲过度,面色枯槁,神志恍惚,精气外泄,元阳亏损,魂魄黯淡无光。
也不奇怪,年纪一大把,仍不知收敛欲望,长此以往,不出两年必卧床不起,哪来的本事驱邪捉祟?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忆起早年遇过的茅山明。
而事实竟真与他猜想相差不远。
这位所谓的大威仙师,实则是豢养了一只厉鬼,借鬼造势,装神弄鬼。
与邪祟勾结演戏,哄骗达官贵人奉若天人,这些年不知坑害了多少性命,敛走了多少民脂民膏。
“嗯?”
忽然,那仙师猛地睁开双眼,目光如钩,在人群中来回扫视,神情狐疑。
方才那一瞬,他察觉体内寄养的厉鬼莫名躁动,却摸不清缘由。
这所谓的仙师,靠害人发财,拿亡魂喂鬼,罪孽深重。
但因之前已与河神谈妥,苏荃便按兵不动,静候青鲤出手,只待这骗子终将自取灭亡。
随着仪仗远去,两旁百姓蜂拥而上,争抢地上残花,仿佛得了什么祥瑞。
苏荃冷眼旁观,未发一语,转身缓缓离去。
轿子最终停在一户深宅门前,两名守卫推开门扉,大威仙师缓步而入。
厅堂内早已聚集七八位锦衣华服之人,年岁最轻的也有三四十,年长者甚至七八十,个个气派非凡。
这些人,全是青城顶尖豪族的当家人。
“仙师驾到!”
见大威进来,众人纷纷起身,躬身行礼。
“嗯。”大威应了一声,慢步走到中央的主位坐下,端起桌边茶盏轻抿一口:“各位商议得怎样了?”
“这……”
众人互望片刻,最终都低下了头。
“嗯?”大威眉峰微蹙,“怎么,有难处?”
“仙师莫怪!”一位老者急忙抬手指向身旁那名中年男子,“我等并无异议,只是徐家主执意不肯点头啊!”被点名的徐家主约莫四十出头,身穿青布长衫,面容方正,神情凝重。
“仙师。”徐勇厚缓缓开口,“千两白银,我们徐家愿意出。
可要以十对童男童女祭祀河神……恕我难以从命!”
“况且,青城河神历来仁慈,从未听闻需以孩童为祭,怎会突然提出如此要求?”
“大胆!”一名身着白袍的护法厉声喝道,“你竟敢质疑仙师所传神谕?”
“我并非此意。”徐勇厚淡淡扫了他一眼。
“徐家主。”大威这时放下茶杯,轻叹一声,“本心知你怜惜幼童,不忍其遭难。
但这些仪式,皆是河神亲临梦中所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