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何如此认为?”苏荃平静发问。
宗正苦笑:“苏真传心中早有定论,又何必再让我自证呢?”
“今早刚醒,我就觉得身体有异样。
后来在酒楼吃饭时,更是察觉出不对劲。”宗正说着,卷起衣袖,露出手臂上一片漆黑的皮肉,像是被烈焰燎过一般。
“我回到酒楼后,心生疑虑,便试着对自己施了渡魂咒……结果——”
渡魂咒本是佛门超度亡灵所用,与道家的《度人经》功用相近。
可他三魂七魄竟被牢牢困于躯壳之内,咒语一引动,反如焚身烈火,瞬间将臂上肌肤烧成焦炭。
而他本人,却毫无痛感。
如今他虽能感知饥饱、触碰冷暖,却已尝不出滋味,也感觉不到疼痛。
“我怀疑,当初施展宗门禁术那一刻,我已经死了。
那时本就重伤垂死,再动用那等禁忌之法,绝无生还之理。”
“可邱道友找到我时,只说我气血亏空、灵力耗尽,全然不像死人模样。
现在想来……恐怕那时便已发生了变故!”
宗正一边讲述,苏荃始终静坐对面,默不作声。
实则她正以真炁细细探查其体内经络脏腑。
凝神细察之下,终于发现了蹊跷所在——是灵魂出了问题。
寻常鬼物附体,多是以阴气镇压宿主元神,强占身躯。
可宗正不同。
在她的感应中,他的魂魄一半清明如常人,另一半却泛着暗红血光,仿佛一人两面。
白昼时,清明之魂主导意识;入夜后,那血色部分便悄然苏醒,接管身躯。
“飞僵。”苏荃终于开口,声音极轻,却字字清晰。
那血色魂魄显然为了隐匿行迹,在白天彻底蛰伏。
这般沉睡的好处在于,不留丝毫破绽,若非她修为深厚,换作别的炼气化神修士,哪怕全力探查,也难发现端倪。
但弊端也显而易见——沉睡期间对外界毫无知觉。
无论她与宗正如何交谈、谋划,只要发生在白天,那血魂便一概不知。
只是它未曾料到,苏荃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异常,而宗正自己也迅速发现了不对。
“飞僵”二字出口,宗正面色骤然阴沉,久久未语。
这也难怪。
任谁修养再好,得知自己体内藏着一头飞僵,或至少是其残魂,也不可能泰然处之。
“昨晚已有征兆。”苏荃将那夜所见和盘托出,继而道:“所以你白日为人,夜里却成了僵尸,而且是个有灵识的尸类。”
“不过你体内这股飞僵之力尚且微弱,有我在旁看守,不至于让你夜间外出伤人,这一点倒不必太过担忧。”
“苏真传可有把握将其诛灭?”
“杀得了,但我不能确定……”苏荃低声道,“我不敢断定,你体内的是否就是那飞僵的本体。”
飞僵修至高深境界,早已脱胎换骨,甚至能由实转虚,化作无形之质,如同鬼魅般夺舍寄生。
因此,宗正体内那半边血魂,或许是飞僵真身所化,也可能只是它分裂而出的一缕残念。
这才是最棘手之处!
此言落下,宗正陷入长久沉默。
“或许……我有一法。”
良久,他缓缓抬头,眼中似有决意燃烧,直视苏荃:“今晚,当那飞僵之念再度觉醒时,希望真传助我一臂之力。”
“帮我夺回真正的自我。”
“你想做什么?”苏荃眉尖微蹙。
“融合。”
宗正语气平静,却透着不容动摇的坚定:“我要与体内潜藏的飞僵彻底合二为一。”
“凭我多年修行,加上随身携带的舍利子之力,足以护住心神,在融合初期不被它侵蚀意志,反而能保持清醒,主导全局。”
“而在融合过程中,我会获得它的全部记忆与意识。
趁我还记得自己是谁,把所有知道的秘密都说出来。”
苏荃凝视着他:“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