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苏荃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嘴角浮现出一丝冷意,随即不再理会,重新合上眼帘,回归静修。
其实他心里清楚,第一茅虽算不得大奸大恶之徒,至少不像康道士那类为达目的不惜害人性命的人,但也绝非善类。
争强好胜到了偏执的地步,早已把是非对错抛在脑后。
更别提在原本的命运轨迹里,正是此人一意孤行放出铜甲尸,才酿成全镇变乱、百姓化尸、血洗孔家的惨剧。
所以他对第一茅并无半分好感。
若非如今铜甲尸已被彻底消灭,又念及这是孔平的家,且孔平重情义不愿闹得太难看,方才那一声呵斥恐怕就不会只是震伤对方那么简单了——真炁凝剑,取其性命也不过是一念之间。
“哎哟……”
客厅里,第一茅从满地碎片中勉强撑起身子,脸色惨白,呼吸急促。
鲜血不断从鼻腔和耳道渗出,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整张脸都被染得猩红,看上去颇为可怖。
“做事从不掂量轻重,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孔平冷冷开口,见对方尚有气息,才稍稍放下心来,接着训斥道,“苏真传可是茅山唯一的亲传弟子,由紫霄大真人亲手调教出来的高人,他动动手指都能碾死你,你还敢往上撞?”
“人家连铜甲尸都能一刀劈碎,要收拾你,还不是跟捏蚂蚁一样简单?”
“要不是看在我面子上手下留情,你现在哪还有完整的身子躺在这儿?”
“我哪儿知道他这么狠啊!”第一茅嘟囔着,下意识朝二楼那扇门望了一眼,又赶紧收回视线,“那以后我躲着他走还不行吗?”
他虽然好胜心强,却不傻。
刚才那股杀意虽未真正落下,却已足够让他明白:这位真传对自己毫无善意。
他心里憋屈得很——我啥时候惹过你?连面都没见过几次吧?
这时孔平已经坐回唯一完好的椅子上,揉着酸痛的腰,没好气地说:“事情都过去了,还不快滚?难不成还想留下来吃晚饭?”
第一茅却不急着走,目光忽然一转,看向后堂,随即咧嘴一笑:“孔平,我想在你这儿住几天。”
“你又打什么主意?”孔平眉头一皱,语气顿时严厉起来,“我可提醒你,一次是情分,两次就是找死!要是再敢去招惹苏真传,我可不会再管你!”
“放心放心,”第一茅毫不客气地拉开一张椅子坐下,“现在我知道那位真传不好惹,哪还敢造次?只是那铜甲尸千年难遇,哪怕只剩残骸,我也想留下来研究一阵子。”
“就为了研究尸体?”孔平狐疑地看着他。
第一茅举起右手,一脸诚恳:“我可以发誓!”
……
第二天清晨,餐桌上多了一个人影。
第一茅架着一副特制眼镜,上下打量着苏荃,嘴里不住发出惊叹之声。
这副眼镜是他众多发明中的一件,能粗略感知一个人体内灵力的强弱。
修习丹道者体内的灵气,本质上是法力的升华形态,自然也在观测范围之内。
对方灵力越雄厚,镜片上呈现出的光晕就越刺眼。
当他将视线投向苏荃时,却仿佛正直视一轮当空烈日,那股炽烈光芒几乎灼伤他的双目。
恰在此时,苏荃也朝他这边看了过来。
第一茅急忙摘下眼镜,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苏荃眸光微动,神情淡淡,并未追问缘由。
他对两人之间究竟达成了何种隐秘协议毫无兴趣,只安静地坐在餐桌旁用饭,默默等待夜晚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