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丝竹歌舞，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嬴政的目光如同实质，扫过精心布置的包厢，掠过侍立一旁、屏息凝神的侍女，最终落在公子欣脸上。
“嬴欣，”
嬴政的声音平淡，却带着千钧重压，“你‘精研农工’，便是研出了这般宴饮之所？
倒是奢靡得很。”
公子欣离席，恭敬行礼：
“回父皇，此‘天香阁’所得，皆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其利皆已投入封地水利、农具改良、抚恤孤寡。
儿臣不敢奢靡，今日所用，皆为渭南本地所产，唯求以此新奇之味，博父皇一哂，稍解旅途劳顿。”
“新奇之味？”
嬴政目光转向案几，“便是那‘净牲猪’？”
“正是！”
公子欣坦然应道，“此乃父皇圣明，遣宫中良工相助，方得此无腥臊之上品豕肉。
儿臣与蒙嫣，集庖厨之力，略作烹制，请父皇品鉴。”
此时，侍者开始上菜。没有山珍海错，只有一道道公子欣精心设计的、以“净牲猪”为主角的佳肴：
1. “玉带缠身”（秘制香料炖五花肉）： 红亮如宝石，肥瘦相间，置于白玉盘中。
2. “金玉满堂”（葱烧大排）：酱色浓郁，骨酥肉烂，葱香扑鼻。
3. “踏雪寻梅”（蒜泥白肉）：薄如蝉翼，晶莹剔透，配以翠绿蒜泥。
4. “红炉点雪”（血肠拼盘）： 三色拼配，纹理诱人。
5. “暗香疏影”（卤味拼盘）：猪耳、猪舌、猪肚、猪心，卤香四溢。
6. 另有几样时蔬清口。
每一道菜都色香俱全，尤其那奇异的复合香料气息，霸道地占据着所有人的感官。王贲看着熟悉的菜式，喉头滚动，恨不得立刻大快朵颐。李斯则目光深沉，审视着菜肴，也审视着公子欣。
嬴政看着案上这些从未见过的菜式，尤其是那被冠以“玉带缠身”之名的炖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他拿起玉箸，在所有人的屏息注视下，缓缓伸向那片最诱人的五花肉。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嬴政将肉送入口中，咀嚼。包厢内落针可闻。
时间仿佛凝固。公子欣垂手而立，看似恭敬，实则全身肌肉紧绷。蒙嫣手心微微出汗。
片刻，嬴政咀嚼的动作停下。他没有说话，只是又夹起一块葱烧排骨，放入口中。接着是蒜泥白肉、卤猪耳……
他吃得并不快，但每一口都带着帝王的威严和审视。然而，细心的蒙毅和王贲发现，陛下那紧抿的嘴角，似乎……微微松弛了一丝？紧锁的眉头，也似乎……舒展了一分？
终于，嬴政放下了玉箸，拿起丝帕，轻轻擦了擦嘴角。他抬起眼，目光再次投向公子欣，那目光依旧深邃，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冰冷审视，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此肉……”
嬴政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让所有人心头一跳，
“确无腥臊之气。其味……醇厚新奇，尚可入口。” 一句“尚可入口”，从这位口味挑剔、惜字如金的帝王口中说出，已是极高的评价！
王贲差点忍不住叫好！李斯眼中精光一闪。蒙嫣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公子欣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欣喜”之色：“父皇喜欢便好！此乃儿臣与‘净牲司’众良工，以及渭南庖厨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