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稍安勿躁。陛下疑心已起,这正是我们的机会。‘亡秦者胡’…呵呵,这四个字,用得好啊!它不仅能指向公子您,更能…指向那流落民间的公子欣自己!‘胡’言乱语者,岂非更该亡?”他低声对胡亥耳语,
“让黑冰台去查,查他流落时是否与胡人有过勾结!再…给他送一份‘厚礼’。”
上郡军营,扶苏接到咸阳密报,眉头紧锁。
“公子欣…亡秦者胡…”
他望向北方苍茫的草原,忧心忡忡,“此谶语一出,北疆恐将再起烽烟。至于这位二十二弟…其身世离奇,又卷入此等风波,祸福难料。”
他提笔回信蒙毅:
“谨慎接触,察其本心。若真乃父皇血脉,当护其周全;若有异动…为国除患。”
他秉持的是公心,但公子欣的出现,无疑让本已微妙的继承人格局更加复杂。
蒙毅在咸阳,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他既奉皇命“看顾”欣,又被赵高党羽暗中盯梢。他对欣在骊山的表现印象深刻——那滴血认亲的决绝,那提到月牙疤时的孺慕与委屈,那抛出谶语时的孤注一掷…不像作伪。
但黑冰台的调查结果未出,他不敢妄下结论。他只能以“教导礼仪、秦法”为名,偶尔前往兰台,给予一些有限的庇护和观察。
其余公子或嫉妒,或漠然,或等着看这新来的兄弟如何在赵高和父皇的夹缝中粉身碎骨。朝臣们则噤若寒蝉,这潭浑水,谁也不敢轻易涉足。
兰台殿内,公子欣的日子如同行走在万丈深渊的钢丝之上。
黑冰台的“看顾”无处不在。送来的饭食,他当着宦官的面,必先掰下一块喂给殿外栖息的乌鸦(嬴政视鸦为祥瑞,无人敢在鸦食中下毒)。
饮水必先用银簪试过,再用陛下赏赐的玉杯盛装(玉杯若有毒,变色更易察觉)。
夜间,他在榻下撒上薄薄一层香灰,晨起必先查看有无异常脚印。枕中,藏着打磨光滑的磁石(防备毒针暗器)。
这是他前世养成的习惯,虽然所处环境不一样,但是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谨慎。这些不得不归功于参加特种兵选拔时教官们层出不穷的“考验,考核”方式,腕间的伤口已被妥善包扎,但那份刻骨的疼痛和生死一线的记忆,时刻提醒着他。
躺在硬邦邦的床榻上,赢欣回忆着原主的记忆,短短的一天时间,他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
亥时左右,中车府令赵高的“厚礼”如期而至。一名身姿窈窕、楚楚可怜的美人被送入兰台,
言是赵府令体恤公子孤寂。欣心中冷笑,面上却做出受宠若惊又局促不安状。他当众宣布:
“此女甚善,然欣流落民间,养父母新丧未久,心哀难平,不忍近女色。请于院中辟一静室,令其为养父母诵经守孝三年,以全孝道。”
他不仅收下,还抬高了“孝道”的大旗,并命人在美人院中遍植气味浓烈、有避孕之效的苦艾。这美人成了他对外展示“孝心”和“不近女色”的活招牌,也是堵住赵高后续送人借口的挡箭牌。
嬴政的试探接踵而来。一次看似随意的召见中,嬴政状似无意地提起:
“扶苏于上郡,常言匈奴之患,汝流落民间,可有见闻?”
欣心头警铃大作。议储?这是要命的陷阱!他瞬间脸色惨白,剧烈咳嗽起来,仿佛要将肺咳出,最后竟“哇”地一声吐出一小口暗红的血(提前含在口中的鸡血囊),随即“昏厥”在地。
被内侍抬回兰台“救治”醒来后,他挣扎着写下一封言辞恳切的“请罪书”,泣诉:
“长兄扶苏,如日月悬空,光耀大秦。儿臣萤火之微,流落之身,安敢窥天议日?父皇明察,儿臣唯愿侍奉父皇膝下,效犬马之劳,绝无半分非分之想!”
将姿态放到最低,将“孝”与“敬兄”刻在脸上。
公子欣如履薄冰的表演,在刀尖上为自己赢得了短暂的、脆弱的喘息之机。
嬴政的疑心并未消除,但“亡秦者胡”的焦点,暂时被引向了北方匈奴的军事行动和对胡亥的暗中调查。
赵高的第一次“美人计”被以孝道化解,他暂时按兵不动,等待更致命的机会。扶苏和蒙毅保持距离但无恶意。其他势力仍在观望。
欣知道,这平静只是假象。黑冰台深入民间的调查随时可能挖出他伪造身世的破绽。
赵高的下一波暗箭不知何时射来。嬴政对“胡”的猜疑一旦再次落到他头上,便是灭顶之灾。
窗外,咸阳宫的天空阴云密布,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公子欣在兰台的方寸之地,用智慧、隐忍和一点超越时代的见识,为自己撬动着那扇名为“生路”的沉重宫门。
他知道,离他真正想要的舞台——远离风暴中心、能让他暗中积蓄力量的巴蜀之地,还有漫漫长路。每一步,都可能是最后一步。
风暴将至,公子欣在咸阳宫的血色棋局中,每一步都关乎生死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