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念晗用力点头，\"奶奶，你帮我收起来好不好？我要画奶奶的旗袍，粉色的，像桃花一样。\"
婆母的手指微微发抖。她想起自己年轻时，也穿过这样一件粉色的旗袍——是结婚那年，沈老爷子亲手买的。后来有了孩子，她把旗袍收进樟木箱，再也没穿过。
\"好。\"她轻轻把蜡笔放进念晗的手心，\"奶奶帮你收。\"
傍晚时分，沈益晖开车带全家去江边看月亮。念晗坐在安全座椅上，啃着沈益晖买的冰皮月饼，腮帮子鼓得像只小仓鼠。婆母靠在车窗上，望着窗外的霓虹灯，突然说：\"晗意，上次你说要给我织的围巾......\"
赵晗意一怔。上一世，她在孕晚期跟着视频学织围巾，织到一半时羊水破了。后来那团毛线被婆母扔进了垃圾桶，说\"孕妇学这些没用的\"。
\"快织完了。\"她笑着说，\"等天冷了，我给您织条红色的，配您的旗袍。\"
婆母转头看她，眼角的细纹里泛着水光：\"不用红色，粉色吧。像念念画的那样。\"
沈益晖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想起昨夜整理父亲遗物时，在抽屉里发现的日记本——最后一页写着：\"小芸，今天是结婚纪念日，我买了你最爱的粉色旗袍。你总说'沈家儿媳要端庄'，可我想看你穿粉色，像我们年轻时那样。\"
\"妈，\"他轻声说，\"下周是爸的忌日，我们去墓园吧。我带了您织的那条围巾，还有念念画的月饼。\"
婆母的手猛地攥住座椅边缘。她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的中秋夜，她和沈老爷子坐在老宅的天井里，吃着月饼赏月亮。那时她抱怨\"日子太苦\"，老爷子说：\"苦什么？至少我们还有彼此。\"
\"好。\"她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我去。\"
江边的晚风带着桂花香。念晗趴在车窗上，指着天上的月亮喊：\"妈妈，月亮里有兔子吗？\"
\"有啊。\"赵晗意摸了摸她的头，\"兔子和我们一样，在等团圆。\"
沈益晖把车停在江边步道旁。他下车绕到后排，给念晗解开安全座椅，又帮婆母打开车门。老人的旗袍下摆扫过台阶，沾了点夜露的湿气，却没像从前那样皱起眉头。
\"奶奶，你看！\"念晗举着月饼跑向江边，\"我把月饼放在石头上，月亮会来吃吗？\"
\"会的。\"沈益晖蹲下来，帮她把月饼摆正，\"月亮说，它最喜欢念念的月饼了。\"
婆母站在原地，望着孙女蹦跳的身影。她想起上个月在老宅，翻到沈老爷子的旧相册——里面有张照片，是老爷子和夫人年轻时的合影。夫人穿着粉色旗袍，老爷子穿着白衬衫，两人站在樱花树下，笑得像两个孩子。
\"妈？\"沈益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您要不要去看看念念？\"
\"哎。\"婆母应了一声，迈开脚步。她的旗袍在风里轻轻扬起，露出鞋跟处一点磨损的痕迹——那是她昨天偷偷擦的，为了让鞋子看起来更亮些。
江面上浮着一轮圆月，像块浸了蜜的月饼。念晗趴在石头上，对着月亮小声说：\"月亮月亮，我告诉你哦，奶奶今天给我梳了小辫子，妈妈的围巾快织好了，爸爸学了画画，我们还一起吃了大闸蟹......\"
赵晗意靠在沈益晖肩头，望着女儿的背影。她想起上一世中秋，自己一个人在医院，听着监护仪的滴答声，想着\"要是能再看一眼月亮就好\"。可此刻，月光落在她隆起的小腹上，落在沈益晖温热的手背上，落在婆母逐渐柔软的背影里。
\"沈益晖。\"她轻声唤他。
\"嗯？\"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
\"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知道，\"她望着江面上的月亮，\"原来团圆，不是住多大的房子，有多少存款，而是......\"
\"而是家人都在身边。\"沈益晖替她说完，\"我知道。\"
婆母走过来时，手里多了个红布包。她把布包递给赵晗意：\"这是你上次说想要的桂花蜜，我让老家的亲戚寄来的。\"
\"谢谢妈。\"赵晗意接过布包，指尖触到里面的玻璃罐，\"我明天就给您熬桂花羹。\"
\"好。\"婆母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等孩子生了，我帮你看。\"
\"妈......\"沈益晖刚要说话，被赵晗意笑着打断。
\"好啊。\"她说，\"到时候您教她织围巾，我教她画画，我们把日子过成诗。\"
婆母的嘴角终于扬起笑意。她想起年轻时，自己也爱读诗。后来嫁入沈家，那些诗稿被锁进樟木箱，再也没翻开过。
\"好。\"她轻声说，\"过成诗。\"
江风掀起她们的衣角，吹乱了念晗的羊角辫。远处的霓虹灯渐次亮起，像撒了把星星在人间。赵晗意摸着小腹，那里传来清晰的胎动——这一次，她知道，所有的等待，所有的遗憾，都会在这个中秋，圆满。
因为爱，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
而是两个人，三个人，甚至更多人，一起走过的岁月，一起守护的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