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门被众人合力撞开,一个个锈迹斑斑的汽油桶码得整整齐齐。
“抬!都给我抬出去!”
王文革赤红着眼,带头扛起一桶汽油,粗粝的桶身硌得肩膀生疼,他却像没知觉一般,径直冲向厂区外围提前挖好的壕沟。
汽油顺着桶口倾泻而出,黑褐色的液体在壕沟里快速蔓延,刺鼻的气味瞬间盖过了尘土味。
“拿火把来!”
王文革声如洪钟,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一旁的工友立刻递过点燃的火把,火苗在寒风中簌簌发抖。
王文革攥紧火把,猛地朝正被拆除的围墙方向丢去!
“轰”的一声闷响,火焰瞬间腾起,沿着壕沟蔓延成一道两米多高的火墙,橘红色的火舌舔舐着夜空,热浪扑面而来。
拆迁队的人顿时乱了阵脚,惊呼着往后退,推土机司机猛踩刹车,机械轰鸣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喊叫、器械碰撞的叮当声,还有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
“继续倒!每段壕沟都少倒点,别浪费!我们存货不多了!”
王文革盯着火墙后慌乱的人群,脸上露出一丝狠厉的笑意。
众人不敢怠慢,轮流扛着汽油桶,沿着蜿蜒的壕沟逐一倾倒,火墙一段段延伸,像一条燃烧的巨龙,将拆迁机械死死挡在外面。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警笛、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省公安厅防爆大队、应急管理局的车辆陆续赶到,下来的工作人员看到眼前的景象,全都愣住了
——熊熊火墙横亘在厂区与拆迁队之间,火光映得每个人的脸忽明忽暗,机械停滞在原地,工人们手持铁棍守在火墙内侧,眼神决绝如铁。
“好家伙,这哪是拆迁,简直是丑国大片现场啊!”
一名年轻民警下意识地嘀咕。
这荒唐又惊险的对峙场面,比电影里的冲突还要震撼,没人敢贸然上前,只能远远地看着那道火墙,在寒夜里烧得愈发猛烈。
机械的轰鸣被一场大火遏制住了进度。
与此同时,李达康的专车正疾驰在通往大风厂的路上。
方才接到小金紧急汇报,常成虎的拆迁队出师未捷身先死,已经折戟沉沙了,似乎是听到了厂区方向隐约传来冲突声,他猛地沉声道
“开快点!”
同一时间,赵东来带着省厅的特警车队,警灯划破夜色,鸣笛声穿透寒风。
他握着对讲机,语速急促却沉稳道
“各小队注意,抵达现场后立即封锁周边,疏散无关人员,对于引起骚乱、持械闹事的工人,直接进行抓捕!”
车窗外的风裹挟着沙尘,打在玻璃上噼啪作响,他眼底闪过一丝狠辣
——今晚,优势在我,必须将这个隐患除掉。
孙连城的车跟在特警车队后方,他坐在车里,望着远处天际被机械灯光映红的一角,脸上满是无奈。
身为光明区区长,他夹在李达康的指令与群众的诉求之间,左右为难。
手指在膝盖上反复摩挲,心里只剩一个念头。
千万别出人命,不然,以李达康的尿性,这个黑锅,自己怕是甩不掉了。
而此刻,京州市养老院里,陈岩石刚躺下,便接到了郑西坡的电话,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以下几个字的意思。
“救救我!我需要支援!”
老头瞬间睡意全无,猛地坐起身,抓起手机便拨通了高玉良的电话。
电话刚接通,他苍老却急促的声音便传了过去,强烈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我是不求人!救救我!”
电话那头的高玉良正坐在书房里看文件,闻言眉头瞬间皱紧,头疼不已。
李达康仗着与自己平级,向来我行我素,之前他好意提醒过拆迁之事需稳妥处理,却被李达康曲解为干涉京州事务,如今果然出了乱子。
他不敢耽搁,立即拨通了祁同伟的电话道
“同伟,立刻带领省京州市局的人赶往大风厂,务必控制住现场,不能让事态扩大!”
挂了祁同伟的电话,高玉良又看向窗外的夜色,终究还是拿起了外套。
他虽烦陈岩石这老古董总拿着“老革命”的身份较真,可两人之间,总归还有些情谊。
让这一把年纪的老头,大晚上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里都响的二八大杠赶往现场,真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他心里也过意不去。
“备车,去养老院。”
高玉良对司机吩咐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专车缓缓驶出省委家属院,朝着养老院的方向开去,车灯在夜色中铺就出一条明亮的路,而远方大风厂的轰鸣,似乎正顺着风,隐隐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