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汉东省政中心，梧桐叶刚覆上一层新绿，却掩不住会议室里剑拔弩张的气氛。
省委常务会议的议程已行至中段，投影仪的光映在红木长桌上，刚敲定吕州市委书记李达康，跻身省委常委的决议墨迹未干，话题立刻切到了林城市委书记高玉良的任用上。
空调风带着凉意，却吹不散空气中的紧绷。
省委秘书长率先打破沉默，他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文件边角，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道
“高玉良在林城任上数年，市里经济增速始终徘徊不前，我看该同志或许并不适合主政一方，林城市委书记这个岗位，是不是该考虑调整一下？”
话落瞬间，桌尾两名常委立刻附和。
“秘书长说得对，现在全省都在抓经济，林城这样拖后腿确实说不过去。”
“是啊，主官得有魄力搞发展，总盯着些无关紧要的事可不行。”
此起彼伏的声音里，省长刘震东端着搪瓷杯的手没动，眼底却掠过一丝冷笑。
自他接任省长以来，赵立春一派的话语权在省委日渐膨胀，连他背后的人都开始质疑他的掌控力。
而高玉良，这个拒绝赵家拉拢、又失去梁家扶持的官员，上次调研时他亲眼见林城百姓围着高玉良道谢，这份不攀附、办实事的骨气，倒是块值得打磨的料子。
“大家说的，我倒有不同看法。”
刘震东放下杯子，杯底与桌面碰撞的轻响让会议室瞬间安静。
“在座诸位，近半年有谁去过林城？要是去过，恐怕就不会这么说了。”
主位上的赵立春手指一顿，抬眼看向刘震东。
他本以为这次调整高玉良是板上钉钉
——先把人挪去闲职，再晾个几年，这人的政治生涯基本就到头了。
可刘震东突然发难，是想跟他掰手腕？
“高玉良没拉动经济增速，是因为他把精力都放在了林城的历史遗留问题上。”
刘震东的声音掷地有声，目光扫过刚才附和的几人，继续道
“原来林城那些挖空的煤炭遗址，现在已成了绿树环绕的人工湖。原来老百姓住的危楼棚户区，如今全改成了配套齐全的新区小区。你们去问问林城百姓，谁不盼着高书记留下？要是把这样的人调离，是想让老百姓骂我们省委领导有眼无珠吗？”
这话像一记耳光，抽得刚才发言的几人脸色涨红，有人低头摆弄文件，有人端起茶杯掩饰尴尬。
赵立春手指在桌下轻轻敲击，心里快速盘算。
刘震东刚连任省长，根基不算浅，真闹僵了，上面或许会觉得他容不下不同意见，反而影响自己的布局。
一个排名倒数第三的林城，就算让高玉良再待几年，还能翻出天去？不如卖刘震东个面子，也免得日后他处处作对。
“震东同志的意思，是想让高玉良留任？”
赵立春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是。”
刘震东点头，道
“高玉良对林城的建设思路清晰，也深得民心，我建议他继续担任林城市委书记。”
赵立春沉默片刻，端起保温杯喝了口茶，才缓缓道
“既然震东同志这么说，那就让他再干几年看看。要是到时候还没起色，再调整也不迟。”
接下来的投票环节，成了彻头彻尾的过场。
省委一二把手都表了态，其余常委哪里还敢有异议？
当“同意高玉良留任”的结果出来时，刘震东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而赵立春看着文件上的签名，若有所思
——这盘棋，看来往后要多些变数了。
散会时，窗外的阳光透过梧桐叶洒进来，落在刘震东肩上。
他知道，保住高玉良只是第一步，汉东的棋局，才刚刚开始真正的较量。
六月的林城刚下过一场小雨，空气里裹着青草与泥土的湿润气息。
高玉良留任市委书记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从市政府大院传遍了大街小巷。
棚户区改造一期的居民楼前，张大爷正拎着鸟笼跟老伙计们聊天，手里的收音机刚播报完消息，他立刻把音量调大些，嗓门亮得整个巷子都能听见道
“听见没？高书记不走了！咱们这二期拆迁的房子，稳了！”
围坐的老人们瞬间炸开了锅，有人拍着大腿笑，有人眼里泛起水光
——去年冬天还漏风的危楼，今年就能搬进带电梯的新小区，如今高书记留下，悬着的那颗心总算落了地。
不远处的菜市场里，摊贩们也在议论。卖豆腐的王婶一边给顾客装豆腐，一边念叨道
“多亏高书记，把那片黑煤窑改成了湖，现在傍晚去湖边遛弯，满眼都是绿的。他要是走了，换个领导不接着干，咱们这好日子可就悬了！”
顾客连连点头，手里的钱递得更爽快道
“就是这话！高书记留任，比啥都强！”
而此刻的高玉良家中，暖黄的灯光下，祁同伟正端着茶杯，语气里满是欣喜道
“高老师，恭喜您！能继续在林城实现您的规划，没想到刘省长这次会力挺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