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偿命!给我们书记偿命!”
家属带着乡亲们把老书记的遗体抬到了县委楼前,哭声震天。
消息像野火般传开,全县都炸了锅。
李达康站在办公室窗口,看着楼下黑压压的人群,第一次慌了神。
桌上的电话攥得发白,最终还是拨通了那个他最不愿打的号码
——向省长求援。
省政府办公厅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午后的静谧。
接起电话的是赵立春的新任秘书刘新剑,一身笔挺的正装,仍难掩他从省军区参谋岗位带来的利落气质,坐姿端正得如同随时等候指令的军人。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提及了前任秘书的名字。
刘新剑心中一凛,他早在接手工作前就摸清了脉络
——前任秘书与省长私交甚笃,这层关系在省政府内部几乎是半公开的秘密。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迅速在转接台上迅速操作,片刻间便将电话稳稳转至省长办公室,全程没敢多问一句,只在心里默默记下了这通非同寻常的来电。
李达康接完电话后,心里一直悬着块石头。
他本以为赵立春会生气,甚至可能会有几句责问。
可当他主动向赵立春汇报情况时,赵立春却只是淡淡摆了摆手,语气平静地说
“这事我来处理”,没有半分责备之意。
这句话像一颗定心丸,让李达康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没几天,几辆桑塔纳停在了县招待所门口,锃亮的车身在秋日里晃得人睁不开眼。
省纪委调查组没跟岩台市市纪委打招呼,直接直奔金山县
——这阵仗,谁都知道,事情不小。
消息传开,机关食堂没人再聊秋收,街头下棋的老人都收了棋盘,压低声音议论道
“这下,李县长怕是要出事了。”
县委书记易学习攥着搪瓷杯的手泛了白,杯沿的茶渍圈着一圈焦虑。
王大路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皮鞋碾过水泥地的声响,比窗外的秋风更让人坐立难安。
“达康要是被撤了,这路就彻底黄了。”
易学习把搪瓷杯重重放在桌上,茶水溅出几滴,道
“山里娃上学还得走两小时泥路,老人们看病连个像样的车都进不来,咱不能让金山县的指望断了。”
王大路停下脚步,手指叩了叩桌角的工程图纸,沉声道
“我本就不是当官的料,当初来县里,也是没办法。现在这事,我来扛。”
两人没再多说,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
面对省纪委的询问,王大路把所有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道
“收缴摊牌是我提议的,跟李县长没关系,是我没做好。”
易学习则主动承认道
“我是县委书记,安全生产督查不到位,我有责任,愿意接受处分。”
调查结果出来那天,县机关大院静得可怕。
王大路递上辞职报告时,脸上没什么波澜,只跟易学习握了握手道
“以后,就靠你们了。”
易学习则被记了党内警告处分,胸前的党辉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沉重。
李达康是在工地得知结果的。
当时他正跟工人一起扛水泥袋,听见消息的瞬间,袋子“咚”地砸在地上,水泥灰扬了满脸。
他疯了似的跑到王大路家,推开门,看见王大路正在收拾简单的行李。
“大路!你这是干啥?这责任不该你扛!”
李达康声音都在抖。
王大路却笑着递了根烟道
“达康,别磨叽。我早就想好了,辞职后去南方做建材生意,正好给咱县的公路供材料,也算没断了联系。”
易学习也赶了过来,拍了拍李达康的肩膀道
“别往心里去,只要路能修完,老百姓能过上好日子,咱这点处分、这点牺牲,值!”
李达康攥着两人的手,喉咙里像堵了块石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眼眶却红得厉害。
他猛地从口袋里掏出存折
——那是他工作多年的积蓄,硬要塞给王大路。
“达康,你这是干啥?”
王大路推辞。
“拿着!就算我入股!”
李达康梗着脖子,声音带着哭腔。
王大路看着他,最终笑了道
“行,算你入股,等我生意做起来,给你分红。”
没过多久,省里的专项资金批了下来
——不仅补齐了修路的缺口,还拨了款建乡卫生院和村小学。
李达康拿着文件,站在刚铺好的柏油路上,望着远处连绵的山。
风拂过路面,卷起几片落叶,他握紧了拳头。
他知道,这是赵立春的支持,更是易学习和王大路用自己的前途换来的机会。
“我一定要把这条路修通,一定要让金山县富起来!”
此后的日子里,李达康几乎住在了工地上。
白天跟着工人一起干活,晚上趴在工棚里改规划图。
柏油路一点点向前延伸,像一条黑色的绸带,把金山县和外面的世界紧紧连在了一起。
当第一辆满载板栗的卡车驶出县城时,李达康站在路边,看着车尾灯渐渐远去,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他知道,金山县的好日子,真的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