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他惊异的目光,赵锐缓缓道出了原委。
此前在红山乡的案子上,祁同伟能力出众,立下大功,他便主动向上级申请,想给祁同伟报个二等功,还打算把他调到市刑警队。可报告递上去没多久,就被梁群峰压了下来,理由给得含糊,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故意刁难。
听到“二等功”“市刑警队”时,祁同伟心里像涌过一阵暖流,喉结忍不住动了动
——在这山沟里,竟还有人记着他的能力,为他奔走。
可听到梁群峰再次插手,所有努力都成了泡影时,他攥着茶缸的手猛地收紧,指关节泛白,一股怒火从心底窜上来,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梁群峰为了一己私欲,竟能如此肆无忌惮地打压人!
屋里静了许久,祁同伟才慢慢松开手,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把自己和梁群峰的矛盾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从拒绝梁璐的追求,到被故意分配到偏远乡司法所,所有委屈和不甘,都借着这杯热茶,缓缓倒了出来。
赵锐听完,重重叹了口气。他总算明白,为什么汉东大学的高材生,会窝在乡司法所里,原来梁群峰为了女儿,竟能做得这么绝!
祁同伟端起茶缸喝了一口,压下心里的波澜,抬眼看向赵锐,语气诚恳道
“赵队长,谢谢您这么看重我。但事到如今,我也认了
——不就是在乡里待着吗?现在这样,也挺好。您别为我的事牵扯进去,不值得。”
赵锐看着他故作平静的模样,心里反倒一动。
(这小子不光有能力,心肠还热,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不让别人受牵连。)
他放下茶缸,拍了拍祁同伟的肩膀道
“行了,这事我心里有数。你不用操心,好好干你的,我再去想想办法。”
见祁同伟还想再说什么,赵锐摆了摆手打断道
“别啰嗦了,就这样。你歇着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祁同伟送赵锐到吉普车旁,看着赵锐发动车子,尘土在车轮后扬起。直到吉普车的影子消失在土路尽头,他才缓缓收回目光。
心里的感动还没散去
——赵锐的看重,是这灰暗日子里难得的光,可紧接着,不甘又像潮水般涌上来,漫过心口,难道自己这辈子,真的要困在这山沟里,连一次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吗?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汉东省、省委大院,3号院,傍晚的霞光透过梧桐叶,在红砖墙上洒下斑驳的影子。
梁璐拎着几个鼓鼓囊囊的购物袋,刚刚和吴慧芬刚在外头吃了饭,慢悠悠地推门进来,一抬眼,就见父亲梁群峰坐在客厅的藤椅上,眉头拧着,脸色比往常严肃不少。
她把袋子往玄关的矮柜上一放,换了鞋子,快步走到父亲身边坐下,语气带着几分讨好道
“爸,您今天怎么回得这么早?”
梁群峰这才放下手里的报纸,抬手捏着老花镜往下滑了滑,目光落在女儿身上,开门见山道
“你跟那个祁同伟,现在怎么样了?”
“祁同伟”三个字一出口,梁璐脸上刚还带着的笑意瞬间就没了,嘴角往下耷拉着,连声音都透着股不情不愿道
“还能怎么样?他现在连我电话都不接,前阵子问,还说在乡下待着挺好,压根不搭理我。”
“不搭理正好!”
梁群峰猛地提高了声音,语气里满是斥责,道
“既然他这么不知好歹,就如他的愿,你也别再上赶着纠缠!你年纪也不小了,回头我让你妈多留意着,有合适的人家,赶紧把婚事定下来。”
话说完,他也没看梁璐红着眼圈、一脸委屈的模样,抓起藤椅上的外套,起身就往卧室走,留下客厅里一片寂静。
梁璐坐在原地,越想越觉得头大,心里的火气一股脑全往祁同伟身上撒
——要不是这个穷小子油盐不进、不识抬举,自己怎么会被父亲这么数落?
她攥紧了手里的沙发巾,掌心泛白,对祁同伟的愤恨又深了几分。
赵锐的吉普车驶离红山乡政府后,没往岩台市的方向开,反倒绕着红山乡的几条主路转了起来。
他先去了乡派出所,跟所长张建军抽着烟聊了半晌,又拐到乡民政所,找熟人打听祁同伟调解邻里纠纷的事儿,最后甚至绕到了周边几个村子,跟村口纳凉的老人唠了唠——没提自己的身份,只说“想了解下司法所那个祁同志”。
越打听,赵锐心里越亮堂,有次邻村两户人为了宅基地动了刀,乡干部去了三回都没劝下来,祁同伟蹲在村里跟两家人聊了两天,不仅把理儿掰扯清了,还帮着找了工匠重新量地界。
还有回山里的孩子丢了,祁同伟带着司法所的人,跟村民一起在林子里搜了整整一夜,最后在山涧边把人找了回来。
老人们都说“祁大学心善、脑子活,不拿架子”,张建军也佩服道
“他看案卷比我们还细,上次那起偷牛案,要不是他提供线索,还真不好抓。”
赵锐听着这些,心里的惋惜又重了几分
——这小子不仅有情有义,遇上事还敢扛,不怵硬茬,办案的脑子更是一流。这么个人才,窝在乡司法所里处理家长里短,真是太屈了。
他发动车子往岩台赶,仪表盘的光映着他皱紧的眉。
最近几年,岩台的案子格外多,城郊的偷车团伙刚抓了一波,市区又接连出了两起入室抢劫,局里的人手掰着指头数都不够用,他这个刑警队长天天连轴转,压力压得人喘不过气。
祁同伟此等能人,若能调至刑警队,必成一大助力,可助其分担诸多压力。
车子在土路上颠簸着,赵锐思来想去,终于咬了咬牙
——这事靠他自己怕是顶不住梁群峰的压力,看来只能找三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