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静止了。
那种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窥视感”和“压力”,消失了。
仿佛一直笼罩在这所房子上方的、无形的巨大阴影,被某种力量强行驱散或者说……隔断了。
他成功了。他真的切断了那个联结!
“妈……”他虚弱地呼唤,却再也得不到任何回应。脑海中那片与母亲意识连接的区域,变成了一片空洞的寂静。一种巨大的失落和悲伤攫住了他,但与此同时,也有一种沉重的、如同卸下万钧重担的解脱感。
母亲自由了。无论她身在何方,是生是死,她不再是被标记的“坐标”,不再是被“回收”的目标。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扶着冰冷的金属工作台,看向那个已经失效的“断线”装置和化为凡铁的匕首。父亲最终的研究,以这种决绝的方式,画上了句号。
他该离开了。
他收集起母亲的笔记本、父亲暗红色的研究日志,将失去力量的小熊小心翼翼塞进怀里。然后,他拖着疲惫不堪、仿佛被掏空的身体,沿着来时的台阶,一步一步,向上走去。
台阶上方,书房入口处的景象让他瞳孔一缩。
那个巨大的书架已经回归原位,严丝合缝。但在书架前的地板上,残留着一大滩正在缓慢蒸发的、失去了所有活性的、如同干涸沥青般的黑色物质,散发着最后的、微弱的恶臭。曾经疯狂撞击入口的“融合体”,似乎随着“断线”的完成,失去了力量源泉,或者被某种反噬彻底摧毁,只留下了这最后的残骸。
书房的门彻底碎裂,走廊里一片狼藉,但那种粘稠的、活性的黑暗已经退去。
他走出书房,穿过走廊。
客厅里,角落那覆盖花盆的黑布彻底干瘪、腐朽,复了“正常”——一种死气沉沉的、劫后余生的正常。
他走到大门前,手握上了门把手。
这一次,没有心悸,没有警告,没有那种被无形之力阻挡的感觉。
他深吸一口气,用力一拉——
“嘎吱——”
尘封多日的大门,缓缓向外开启。
门外,不再是扭曲诡异的景象,而是真实的、熟悉的、沐浴在清晨微弱天光下的小区街道。空气冰冷而清新,带着植物和泥土的气息。远处,有早起的车辆驶过的声音,有鸟儿清脆的鸣叫。
一切……都结束了?
艾文踏出家门,站在台阶上,贪婪地呼吸着这自由的空气,感受着阳光(尽管被云层过滤)照在脸上的微弱暖意。
他还活着。他守住了。他完成了父母未能完成的“断线”。
但他心中没有喜悦,只有无尽的疲惫和深沉的悲伤。他失去了太多,知道了太多远超他年龄所能承受的真相。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栋曾经是“家”的房子。它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外表与邻居家并无不同,但艾文知道,它的内部,埋藏着一个世界的秘密和一场残酷战争的痕迹。
他转过身,步履蹒跚地向着街道走去。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也不知道未来还有什么在等待着他。父亲失踪,母亲失联,“灰域”的威胁是否真的随着“断线”而彻底远离?父亲笔记中提到的“不可控后果”又会是什么?
这些问题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但他至少,从那个规则的牢笼和绝望的深渊中,走了出来。
他的手中,紧紧攥着母亲那本深蓝色的笔记本。
活下去。
然后,面对这个看似正常,却可能隐藏着更多未知的世界。
他的背影,在清晨的薄雾中,显得孤独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