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尔镇“沉船酒馆”里的空气,因为那条关于“冷血党”动向的紧急通告而变得粘稠凝重。之前的潮流喧嚣和信息窃语,此刻都被一种压抑的担忧所取代。雷班纳正消化着这个新出现的、听起来就不好惹的敌人信息,盘算着如何在这个更复杂的环境里弄到修复“猛犸号”的零件和情报,眼角余光却突然被酒吧最阴暗的角落吸引。
那里,独自坐着一个身影。
他与伊尔镇那些追求光怪陆离潮流的居民截然不同。一身饱经风霜、沾满油污和陈旧血渍的暗红色皮夹克,仿佛与他融为了一体。他戴着宽檐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线条硬朗的下巴和紧抿的、透着一丝冷漠和不耐烦的嘴唇。他面前放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颜色深沉的烈酒,整个人像一块投入沸水的坚冰,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温气场,将周围所有的喧嚣与浮躁都隔绝开来。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靠在桌边的那顶……头戴式设备?或者是某种经过高度改装的目镜?复杂的管线连接着微型处理器,镜片上偶尔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数据流。以及,他手边放着一把造型奇特、保养得锃亮的手枪,枪柄上刻着一个模糊的、仿佛狼头的印记。
雷班纳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这个形象,这生人勿近的气质,还有那隐约的狼头标记……与他们在奥多镇、在海上、甚至刚进伊尔镇时听到的传闻碎片,完美地拼接在了一起。
克里夫也注意到了,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用气声激动地对雷班纳说:“红……红……红……是那个!正版的!活的!”他的眼睛瞪得像探照灯,死死盯着那人手边的设备,“看那目镜!绝对是定制货!集成度超高!还有那枪,改装痕迹……哇,这内部结构想想就让人兴奋!”
英格丽特虽然没有说话,但身体微微绷紧,如同遇到了同类的掠食者,眼神锐利地评估着那个角落男人的危险等级。她能感觉到,这个人身上散发出的,是经历过无数生死、沉淀下来的纯粹杀气和……一种深沉的疲惫。
雷班纳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真的是他!那个传说中的红狼!我们这辆“山寨版”居然碰到正主了!这算什么?大型撞衫(撞车)尴尬现场?还是粉丝见面会?看他的表情,更像是要开“盗版打击大会”……’
一种强烈的好奇心和或许能获取关键信息的念头,驱使着雷班纳。他深吸一口气,安抚了一下砰砰直跳的心脏(主要是怕被对方一枪崩了),对克里夫和英格丽特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然后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自若,朝着那个角落走去。
每一步都感觉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走向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炸药桶。酒吧里似乎有一些目光也跟随着他,带着看好戏的意味。
“呃……打扰一下,”雷班纳在距离桌子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礼貌而不带威胁,“您就是……红狼先生吗?”
角落里的男人没有任何动作,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但雷班纳能感觉到,帽檐下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了自己身上,冰冷、锐利,带着审视,仿佛能穿透皮肉直窥灵魂。那感觉比被英格丽特用狙击枪瞄准还要令人毛骨悚然。
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就在雷班纳以为对方根本不会搭理自己,准备尴尬地退开时,一个低沉、沙哑,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声音响起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酒吧的背景噪音:
“带着你的小团队,”红狼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金属在摩擦,“滚回去。”
“……”雷班纳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