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班纳觉得,他可能对“一顿饱饭”的成本有什么误解。
当老板娘玛蒂将那个看起来像是用某种变异土豆和不明肉类(他希望是肉类)炖煮而成的、散发着微妙气味的“特色炖菜”,以及一杯浑浊的、带着铁锈味的清水放在他面前时,他内心的美食家灵魂在哀嚎。
但肚子这位诚实的兄弟,却发出了更响亮的咕噜声,表示“我不挑,快给我!”
于是,雷班纳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神情,拿起了那个边缘有些豁口的金属勺子。
“吃吧,雷班纳,”他对自己说,“这可是用你未来的劳动力(可能还包括尊严)换来的!每一口都是‘贷’来的!”
味道……一言难尽。不能说难以下咽,毕竟饿极了树皮都能啃,但这玩意儿的口感确实无限接近于嚼一块浸了盐水的工业海绵,附带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什么东西馊了的余韵。
“好吧,至少调味很……废土。”他艰难地吞咽着,内心吐槽,“保留了食物最原始的‘风味’,以及厨师最随性的‘创意’。”
戈尔大叔已经吃完了他那份,默默地坐在旁边擦拭着他的长步枪,仿佛那才是他的真爱。而那个名叫克里夫的年轻机械师,则依旧用那种看稀有化石的眼神盯着他,时不时还凑近闻一下(?!),嘴里嘟囔着“这纤维结构……这抗污涂层……”,搞得雷班纳浑身不自在,感觉自己像一块行走的、会自主进食的科技布料样本。
终于,在就着那杯“铁锈水”把最后一口“工业海绵”冲下喉咙后,雷班纳知道,是时候面对现实了——付账,或者说,想办法赖账(划掉),是找点活干了。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既真诚又可怜(他觉得自己在这方面很有天赋):“那个……玛蒂老板娘,戈尔大叔,非常感谢你们的款待!不过,你们看,我初来乍到,身上实在是……囊中羞涩。有没有什么我能做的零工,可以抵了这顿饭钱,顺便……嗯,赚点接下来的生活费?”
玛蒂放下正在擦拭的杯子,那双威士忌色的眼睛带着玩味的笑意看着他:“哦?想干活?我们这里可不养闲人。你会什么?”
“我会……”雷班纳卡壳了。他会什么?他连自己是谁都快不记得了!“我会……嗯……也许……吐槽算不算一项技能?” 他在内心疯狂搜索,可惜记忆库依旧是一片404 Not Found。
戈尔抬起头,沙哑地开口:“想在这片废土活下去,要么有技术,像克里夫那样。”他指了指还在研究雷班纳袖口的机械师小子,“要么有力气,能打,能杀怪物,能完成任务。”
“任务?”雷班纳捕捉到了关键词。
“去镇长办公室。”戈尔言简意赅,“注册个‘猎人’,那里有最简单的活,适合你这种……新人。”
猎人?听起来比“废土流浪汉”要酷一点点。雷班纳仿佛看到了一丝曙光。
“镇长办公室在哪儿?”
“出门右转,那个门口挂着一块破齿轮当钟敲的房子就是。”玛蒂指了指方向,补充道,“提醒你,小家伙,猎人可不是什么轻松的职业,尤其是最低等的‘灰牌’猎人,干的都是最脏最累最危险的活。”
“再危险,能有饿肚子危险吗?”雷班纳站起身,一脸悲壮,“我去了!”
他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酒吧,然后在外面的街道上迷茫了三秒钟,才找到那个挂着破齿轮的房子。
镇长办公室比想象中还要……简陋。里面坐着一个头发花白、戴着单片眼镜、正在一堆泛黄纸张上写写画画的老头。听到有人进来,他头也不抬:“姓名?来历?有什么特长?”
“雷班纳。从……东边来。特长……呃,适应能力强?学习能力快?”雷班纳努力推销自己。
镇长终于抬起头,透过厚厚的镜片打量了他一下,眼神里充满了“又一个来找死的菜鸟”的了然。他慢悠悠地从抽屉里拿出一块灰色的、看起来像是粗糙铁片的牌子,又拿出一台类似钉书机但结构复杂得多的机器。
“手续费,10G。或者完成一个初始任务抵账。”镇长慢吞吞地说。
“G?”雷班纳一愣。
“通用货币,金币,或者你叫它嘎嘣脆也行,反正就是钱。”镇长解释了一句,看着雷班纳空空如也的口袋,了然地叹了口气,“看来你选任务了。给,最简单的。”
他递过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清理镇子西面乱石堆区域的变异杀人虫(5只)。证明:带回虫子的听觉触角。报酬:15G。”
又是杀人虫!雷班纳看到那熟悉的名称,腿肚子有点转筋。不过想想戈尔大叔那精准的枪法,似乎……也不是那么难对付?而且自己有了一次(被救的)经验,算是见过世面了!
“行!我接了!”他接过任务单,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镇定。
镇长拿起那个“钉书机”,对着灰色铁牌“咔嚓”一下,上面似乎被刻上了什么印记,然后递给了雷班纳。
“好了,你现在是拉多镇注册的‘灰牌猎人’雷班纳了。祝你好运,希望明天还能见到你完整的……大部分。”镇长挥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雷班纳拿着那块冰凉粗糙的灰色铁牌,感觉有点烫手。这就……上岗了?连个岗前培训都没有?五险一金呢?劳动法呢?!
内心oS:“这猎人工会也太不正规了吧!连份意外险都不给买吗?差评!”
吐槽归吐槽,活儿还是得干。他掂量了一下自己唯一的“武器”——从酒吧顺出来的一把切面包的、有点钝的餐刀——感觉前途一片黯淡。
“算了,就当是新手村教学关卡了。”他自我安慰,朝着镇子西面的乱石堆走去。
这一次,他格外小心,几乎是踮着脚在移动,耳朵竖得像雷达,生怕被虫子偷袭。
幸运(或者说倒霉)的是,他没费多大功夫就找到了目标——四只杀人虫正在一片相对平坦的沙地上……晒太阳?或者是在进行什么神秘的虫族仪式?
“一、二、三、四……还差一只。”雷班纳躲在一块石头后面,偷偷观察,“先搞定这四只,落单的那只就好办了。”
他深吸一口气,回忆着戈尔大叔那种举枪、瞄准、扣动扳机的潇洒姿态。可惜,他没有枪,只有一把小餐刀。
“看来只能玩近战了。”他握紧了餐刀,手心有点出汗,“战术嘛……嗯,冲上去,对着它们脆弱的关节或者复眼猛戳?或者……声东击西?”
他捡起一块小石头,朝着远处扔去。
“啪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