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7月20日，周六，云家村云游家里小院里比往常热闹许多。
为庆祝云游以优异考上县一中，母亲李素芬狠了狠心，宰鸭买肉，张罗了一桌在村里算得上丰盛的酒菜。
父亲云建国也特意去打了两斤散装米酒，脸上带着难得的、掩不住的笑意。
消息传开，平日里走动不算频繁的亲戚们也都陆续登门。
最先到的是外公外婆。外婆一进门就拉住云游的手，眼角的皱纹都笑深了几分，不由分说地将一个卷着的红纸包塞进他手里：
“咱游娃子就是争气！好好念，将来给咱家考个大学生出来！”那里面是二十块钱，沉甸甸的都是心意。
舅舅、舅妈带着两个半大的表弟也来了，舅舅不善言辞，只是用力拍了拍云游的肩膀，眼里满是赞许。
接着，大姨、小姨两家人也到了，院里顿时充满了小孩子的嬉闹声和寒暄声，气氛热络。
大姨家大表哥嗓门洪亮，连连说着“恭喜”；小姨家的表弟妹则好奇地围着云游，问县里的中学有多大。
这其乐融融的气氛，在爷爷奶奶以及大姑、二叔两家人到场后，悄然发生了一丝变化。
爷爷奶奶被簇拥着进来。
奶奶目光在院内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云游身上，点了点头，语气平淡：“考上了就好，到了县里也别松懈，别给你爸你妈丢人。”
爷爷则更像是来完成一个仪式，简单问过成绩后，话头便转向了大姑家的儿子：“建军啊，你那个提小组长的事，厂里领导到底咋说的？”
大表哥云建军立刻挺直了腰板，声音都拔高了几分：“爷，基本定了！下个月就公示！
主任说了，我表现好，肯定是我！”他脸上洋溢着混合着得意和炫耀的光彩。
“好好好！当上官了，出息！”爷爷的脸上立刻笑开了花，皱纹都舒展开来。
“那是！我们家建军就是实在，领导都看在眼里！”大姑立刻接话，声音尖亮，仿佛要让全院人都听见，“这年头啊，光会死读书也不行，还得会来事儿，早点挣钱帮衬家里才是正经！”
她说这话时，眼神似无意地瞟过云游这边。
二叔和二婶也在一旁笑着附和，夸建军有本事，又说二叔家翻新房子的木料钱快攒够了，话里话外，都透着一种“踏实过日子”的优越感。
他们带来的糖果，也优先分给了建军的孩子，仿佛他才是今天该被庆贺的主角。
宴席开始，男人们一桌，女眷和孩子们一桌。
酒过三巡，话题几乎全绕在了大姑家和二叔家那点“实在”的喜事上——建军的“官位”、二叔家的新房。
云游考上一中这事，成了席间一个模糊的背景板，只被不痛不痒地提了几句。
有邻居好奇，问云游：“游娃子，听说你考了快700分？咋这么厉害呢！”
没等云游开口，二婶便扯着嘴角笑道：“哎哟，一次考试说明不了啥，县一中竞争多激烈啊，别到时候跟不上，那才难受哩。”
言语间的酸气，几乎能就着米酒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