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幻的裙摆上,还沾着噬魂养煞阵残留的阴邪之气。
汪晓没看她,只是背对着她立在桥墩边缘,目视着远方的霓虹。
他的背影平静得没有任何波澜。
没有恨,没有怨,只有心无波澜的淡漠。
良久,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穿透了呼啸的江风:“叶幽澜,听我一句劝,回鬼盟吧。”
叶幽澜的肩膀猛地一颤,眼泪瞬间从虚幻的眼眶里涌出来,砸在桥墩上化作白烟。
“我不回去……”她声音哽咽着,带着浓重的鼻音,“是我背叛你,是我嫌你穷,嫌你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如今我落得这个下场,都是我咎由自取,我又怎敢厚着脸皮让你来庇护我!”
她抬起头,虚幻的脸上满是泪痕:“我没有别的要求,我不祈求你的原谅,也不奢望重新靠近你,我只求你……别再恨我了,行吗?”
“恨?”汪晓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很淡,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疏离,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他缓缓转过身,瞳孔里一片清冷,没有半分波澜:“叶幽澜,你似乎,太高看自己了。”
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冰刃,瞬间刺穿了叶幽澜心中最后一丝防线。
她怔怔地望着汪晓,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从没想过,自己连被他恨的资格都没有。
汪晓表情依旧淡然:“我变成鬼以后,在阴阳缝隙里挣扎,见过魂魄被撕成碎片的惨状,也见过恶鬼为了苟活吞噬同类。阳间的恩怨,早在我遭遇车祸、魂离肉体的那一刻,就已经断了。你以为你还能在我心里留下什么?恨吗?你不配。”
叶幽澜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虚幻的身形都开始变得透明。
她低下头,眼泪掉得更凶,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知道汪晓说的是真的。
如今的他,不再会因为她一句“想喝星巴克”,就绕三条街去寻一杯温热。
不再会把口袋里仅存的积蓄全塞给她,自己缩在出租屋里啃冷硬的馒头。
更不会为了她,轻易放弃握在手里的学业,一头扎进陌生的城市,拼尽全力想给她一个安稳。
他是拂晓鬼盟的盟主,是统治了整个白沙市所有鬼魂的王,是连华夏高层都要敬三分的存在。
而她,不过是个被怨气缠身的孤魂。
叶幽澜浑身一僵,虚幻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却连半分痛感都没有。
成为魂体后,连疼痛都成了奢侈的念想。
她抬起头,眼眶里的水光早已干涸,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败。
望着汪晓的眼神里,最后一点希冀也消散得无影无踪。
“我知道,是我太贪心了。”她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带着彻底的自嘲,“明明能以魂魄的形态留在这世上,已经是上天对我的最大恩赐,我居然还妄想奢求更多。”
汪晓没接话,只是转过身,重新望向远处的城市霓虹。
桥墩下的江水翻涌着,像是在低声诉说着那些被时光掩埋的过往,却再也掀不起他心底半分波澜。
叶幽澜缓缓站起身,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目光落在汪晓挺拔的背影上,眼底翻涌起复杂的情绪。
有悔恨,有不甘,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早已变质的依赖。
“鬼盟,我还是不回了。”她咬着下唇,声音带着最后的倔强,“我可以自己找个地方待着,不会给你添麻烦,也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的。”
汪晓没有立刻回话,默默陷入沉思。
他清楚,噬魂养煞阵吸收了学校里的怨气,才将叶幽澜的实力强行提升到鬼兵级。
如今的她看似有了自保能力,可这能力不过是纸糊的屏障。
噬魂养煞阵培养出的煞气在她魂体里扎了根,就像埋了颗没定时的炸弹。
哪天撑不住被反噬,依旧会失去理智。
他望着江面粼粼的波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行吧,接下来的路你自己走。不过,念在相识一场,如果遇到迈不过去的坎,随时可以来鬼盟找我。”
叶幽澜浑身一震,像是没料到他会松口,更没料到他会给她留这样的余地。
她抬起头,眼底那片死寂的灰败里,竟透出了一丝微弱的光,可很快又被愧疚压了下去。
她张了张嘴,想说句“谢谢”,话到嘴边却又卡住,最后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她知道,这份“随时找我”的承诺,是他给过去的情谊留的最后一点体面。
没再多停留,叶幽澜往后退了两步,身形骤然虚化,顺着江风飘向远处的夜色。
她没敢回头,怕一回头,就会忍不住贪恋这份庇护,彻底丢了仅存的倔强。
汪晓站在桥墩上没动,目光望着叶幽澜消失的方向,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下。
他抬手捏了个极淡的诀,一缕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鬼气悄然飘出,隐入天际。
那是灵魂印记,是灵魂烙印的低配版。
不绑定灵魂,却能精准追踪魂体,只要在特定范围内,就能感知到对方的安危。
自从变成鬼以后,他知道世间有因果轮回这个说法。
他明白,自己和叶幽澜从阳间延续到阴间的纠葛,不会这么轻易了结。
这道印记,既是给过去的交代,也是为未来说不准的“因果”,留的一道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