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晓抬了抬手，语气带着温和：“起来吧。”
“是！”两个鬼兵连忙起身，其中一个略显局促地解释道：“盟主，我们是今天负责外围值守的，刚才没认出您，说话声音大了些，还请盟主恕罪。”
汪晓摆了摆手，目光扫过不远处依旧热闹的鬼屋门口，随口问道：“最近鬼屋这边怎么样？没出什么乱子吧？”
“一切正常！”另一个鬼兵立刻回话，语气带着几分自豪，“在老板娘领导下，我们都兢兢业业做事，总店每天游客络绎不绝，另外九家分店也顺顺利利，没发生过什么特殊情况。不过……玄月副盟主最近好像有动作，说是准备对城南那群散鬼动手，想把他们收编进来。”
汪晓闻言，指尖微顿。
玄月倒是比他预想中更有行动力，这份主动，让他紧绷的心弦稍稍松了些。
他没再多问，只是挥了挥手：“知道了，你们继续巡逻吧。”
“是！盟主！”两个鬼兵齐齐应了声，身影一晃便消失在巷口的阴影里，继续执行值守任务。
接下来的时间里，汪晓没有动用鬼气飞行，而是迈开脚步，沿着街边的路灯，慢慢朝着拂晓鬼屋的方向走去。
夜风拂过他的衣角，带着新安江的水汽，也带着鬼屋方向传来的人声与笑声。
不多时，他便走到了鬼屋后方的办公楼楼下。
抬头望去，顶层董事长办公室的灯光依旧亮着。
暖黄的光线透过玻璃窗洒出来，在地面投下一方清晰的光影。
显然，陈倩倩还没有休息。
一股愧疚感忽然涌上汪晓的心头，沉甸甸的，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从拂晓鬼屋创办至今，陈倩倩始终兢兢业业地帮他打理着一切，从日常运营到分店扩张，事事亲力亲为，从未抱怨过一句，更从未索要过任何回报。
事实上，他也喜欢陈倩倩。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陈倩倩看向他时，眼神里那份藏不住的温柔与爱意，像春日的暖阳，悄悄融化着他身为鬼的冰冷。
如果他是个人，是真正有温度、有心跳的人，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冲到她面前，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感受她身上的柔软，感受她身体的温度，感受她发间的芳香，告诉她，他也同样在意她。
可他是鬼，周身缠绕着刺骨的鬼气，哪怕只是最轻微的肢体触碰，都会让身为人类的陈倩倩感到一阵寒意。
如今，他虽有了实体，却像是个没有知觉的木偶。
没有人类的触觉，没有鲜活的感官，更没有办法像正常人一样，回应她的心意。
这份沉甸甸的情意，只能如同一块石头压在他心底，让他既觉得温暖，又忍不住酸涩。
他何其幸运，能被这样一个温柔的女孩放在心上。
可他又何其无奈，连给她一个简单的拥抱，都成了奢望。
就在他望着那盏灯出神，心头泛着酸涩时，意识里忽然传来枝枝软糯的声音，像是在刻意安慰：“宿主，你不要灰心哦。”
汪晓微怔，刚想问什么，就听枝枝继续说道：“随着你的境界不断提升，等突破到更高层次后，你将会渐渐恢复人类身体的所有机能，包括……在某些方面也是可以的。到时候，宿主就能像真正的人类一样，回应爱人的心意啦。”
枝枝的话像一道微光，瞬间驱散了汪晓心底的阴霾，连魂核都跟着温暖起来。
他抬头望着那盏依旧亮着的灯，眼神里多了几分笃定。
或许，只要他足够快地变强，不仅能应对三年后的鬼潮，还能抓住这份属于他在人间的温暖。
只不过，到那个时候，陈倩倩也不知道几岁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不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先变强，先守住她，剩下的，总有办法。
生而为鬼，或许有诸多无奈，但为了她，他愿意拼尽全力，去争取那一丝成为“人”的可能。
下一刻，他身体缓缓飘起，循着那盏暖黄的灯光向上飘去，鬼气在周身轻缓流转，放得极柔，生怕惊扰了室内的身影。
很快，他便停在董事长办公室的窗外，指尖轻轻抵在冰凉的玻璃上，向内望去。
办公桌前，一道绝美的身影正端坐椅上。
陈倩倩穿着一身简约的米白色职业装，长发松松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在颈侧。
随着她低头的动作轻轻晃动，温柔得像是一幅画。
灯光落在她的侧脸，勾勒出柔和的下颌线，睫毛纤长如蝶翼，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她周身没有浓烈的脂粉气，只透着一股温婉又干练的气质，像是新安江畔清晨沾着露水的桂树，既有江南女子的柔情，又有独当一面的坚韧。
连蹙眉认真的样子，都带着一种安静的美感，让他的目光再也挪不开。
就在汪晓目光望在她身上时，办公室角落忽然飘出三道鬼影。
那是他安排在陈倩倩身边、负责保护她的小鬼。
三个小鬼看清窗外的身影，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激动地就要上前见礼，生怕慢了半分。
汪晓立刻抬手，无声地挥了挥，示意他们不要出声。
三个小鬼心领神会，连忙收敛气息，化作三缕黑烟，悄无声息地隐入墙角的阴影里，彻底退出了办公室，把这片安静留给了他们。
确认不会有人打扰，汪晓周身鬼气微微一动，下一秒便已闪现至室内，落地时悄无声息，连空气都未曾掀起一丝波澜，生怕打破这份静谧。
他静静站在陈倩倩身后，目光落在她面前的电脑屏幕上。
那是拂晓鬼屋接下来的分店拓展计划，文档里密密麻麻标注着各个城市的选址评估。
有些地方被她用红色批注圈出，写着“需实地考察人流量”“周边竞品分析不足”，每一个字都写得工整认真，字里行间都是她的用心。
他看着陈倩倩的侧脸，只见她时而因数据蹙眉，时而因想到新方案舒展眉头，偶尔看到文档里标注的“上月营收增长20%”，嘴角还会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那笑意温柔又满足，全然没察觉身后多了一个人。
汪晓的魂核猛地收紧，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几乎要冲破他的理智。
他想上前，从背后轻轻抱住她，告诉她这些日子辛苦她了，告诉她他回来了。
脚步不受控制地向前挪了半步，他离她已近在咫尺，甚至能嗅到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清香，那是独属于她的、干净又温柔的味道。
指尖微微抬起，就要触碰到她的肩膀，可脑海里却突然闪过之前的画面。
上次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她下意识瑟缩的动作，还有那瞬间泛白的指尖。
伸出的手顿在半空，汪晓喉结滚动了一下，眼底的光芒暗了暗，又缓缓缩了回去。
可看着她独自伏案忙碌的身影，看着她为了他的事殚精竭虑，那份压抑许久的思念与愧疚，终究压过了所有顾虑。
哪怕会让她感到一丝寒冷，他也想抱抱她，告诉她，他回来了。
这一次，他鼓起勇气，轻轻伸出双臂，从背后缓缓环住了那道纤细的倩影。
他的动作很轻，像是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生怕用力过猛，就会惊扰了她。
被抱住的瞬间，陈倩倩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寒意惊到，肩膀微微绷紧，却没有剧烈反抗，甚至没有立刻回头，只是静静地僵在那里。
下一刻，汪晓能清晰地感觉到，有滚烫的泪滴从她的脸颊滑落，滴落在自己冰凉的手臂上。
“滋”的一声，泪水与他的阴寒鬼气相触，瞬间冒起细小的黑烟，那点短暂的温度转瞬即逝，却像一根细针，狠狠扎在他的心上。
这就是阴阳相隔的代价。
哪怕他如今已有实体，能触碰到她，可至阳的泪水与至阴的鬼体，终究是无法相融的存在。
他给不了她温暖，甚至连一个拥抱，都带着让她疼痛的冰冷。
心口传来一阵浓烈的酸涩，汪晓下意识地想要收回手臂，不想再让她承受这份冰冷的触碰，不想再让她为他流泪。
可就在他动作的瞬间，陈倩倩却突然反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腕。
她的手很暖，带着人类特有的温度，攥得很紧，像是怕一松手他就会再次消失。
她依旧没有回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异常笃定，像是早已等了他很久：“是你回来了吗？”
汪晓的动作一顿，喉间溢出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却无比清晰，带着他所有的思念与愧疚：“是的，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