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教授听完笑了,老花镜滑到鼻尖,他抬手推回去时,指尖在镜腿上蹭了蹭 —— 那是他常年推眼镜的习惯,镜腿都被磨亮了:“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艺术从来不是为了‘永恒’才做的,是为了‘当下的真心’。工匠画飞天,是想把心里的‘美’画出来;你演苏清,是想把角色的‘韧’演出来。至于能不能永恒,要看后来的人能不能读懂这份‘真心’—— 就像咱们今天站在这儿,读懂了工匠的美,这就是艺术的‘活’。”
中午在莫高窟休息区吃驴肉黄面,塑料碗里的面条泛着油光,拌着深褐色的酱。小孟挑了一筷子面,刚嚼两下就皱起眉:“这面也太硬了!比我上次在剧组吃的‘隔夜盒饭面’还硬,嚼得我腮帮子疼!” 她说着把碗推到一边,从背包里掏出包饼干,“还是吃这个吧,至少不用费劲嚼。”
成彦却吃得很认真,她把面条拌得匀匀的,酱裹住每根面,吃的时候慢慢嚼 —— 面虽然硬,却带着股麦子的香,比城里的精细面条更有 “嚼头”。她抬头看向远处的鸣沙山,风把沙子吹得像流动的金,突然想起壁画里的飞天:她们当年是不是也站在这样的沙丘前,看着风卷沙粒,想着 “今天要把飘带画得再灵动点”?是不是也吃过这样硬邦邦的面,却凭着一股劲儿,把千年的美留在了墙上?
“成彦,你尝尝这个。” 陈教授把自己碗里的驴肉夹给她,“这是本地的酱驴肉,不咸,配黄面刚好。我每次来都吃这个,吃了二十年,还是觉得香。” 成彦咬了口驴肉,肉质软烂,酱香味儿渗进肉里,她笑着说 “好吃”,嘴角沾了点酱都没发现 —— 陈教授指着她的嘴角,笑着递过纸巾,她才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像个被老师提醒的学生。
下午路 “临摹壁画” 环节,节目组在洞窟外搭了临时桌子,摆着矿物颜料和生宣。成彦握着毛笔的手有点抖,笔刚落纸就歪了 —— 飘带画得像根直线,比苏清的警棍还直。“别急,” 陈教授从身后轻轻扶住她的手腕,老人的手温温的,带着薄茧,“手腕要松,别攥那么紧,就像你演哭戏时,不用刻意挤眼泪,跟着情绪走就行 —— 画飘带也是,跟着线条的‘劲儿’走,它要往哪儿飘,你就让笔往哪儿去。”
成彦试着放松手腕,毛笔在纸上轻了点,再画时,飘带果然有了弧度。她画了三遍,才画出条像样的飘带,虽然比壁画上的差远了,却还是小心翼翼地把纸叠好,放进帆布包 —— 她想带回民宿,等晚上有空了,在飘带旁边画个小小的栀子花纹,像顾怀安给她的挂件那样。
“姐,你这飘带要是挂在老周的粥摊前,他肯定得说‘这玩意儿跟苏清的警服肩章似的,硬邦邦的’!” 小孟凑过来看,笑着打趣。成彦捶了她一下,心里却暖暖的 —— 老周和小夏虽然没在这儿,可小孟的吐槽、陈教授的温柔,都让她觉得像在 “另一个剧组”,踏实又舒服。
傍晚回民宿时,敦煌的天还没黑透,远处的驼铃声隐约传来,“叮铃叮铃” 的,带着股慢悠悠的劲儿。成彦洗了把脸,冷水泼在脸上,才把白天的沙粒冲掉 —— 她打开护肤品瓶子,里面只剩个底,倒了半天只挤出一点乳液,涂在脸上还是觉得干。
“姐,用我的吧。” 小孟递过来一支无香料护唇膏,“我这个是医用的,保湿还不粘嘴,你先涂着,等小夏寄的东西到了再说。” 成彦接过护唇膏,拧开盖子时,想起小夏之前给她的草莓味护唇膏 —— 甜丝丝的,跟现在这支的清淡味儿完全不同,心里突然有点想小夏,想她举着平板喊 “姐你粉丝又涨了” 的样子。
她坐在民宿的小院里,院里的老胡杨树干上满是沟壑,像老人的皱纹,月光洒在上面,把纹路照得清清楚楚。手机震了一下,是小夏发来的信息:“姐!暖宝宝和牛肉干寄出去了,快递说敦煌那边慢,估计得三天到!你要是冷,就多喝热水,别硬扛!” 后面还跟了个哭脸表情。
成彦笑着回复 “知道啦”,手指往下划,停在顾怀安的对话框上 —— 上次聊天还是她刚到敦煌那天,顾怀安发了段筚篥演奏的音频,说 “敦煌的乐器,音色里有沙粒的劲儿,你听听找感觉”。她点开对话框,指尖在屏幕上敲了又删:先写 “今天去了 320 窟,飞天壁画特别美”,觉得太普通,删了;又写 “陈教授说艺术要靠真心,不是为了永恒”,还是觉得没说透;最后想起下午临摹飘带时的感觉,想起冷光里的石青色,慢慢敲了句:“敦煌的风里好像都带着千年的颜料味,下午临摹飞天飘带,画了三遍才画好。突然想问你,艺术真的可以永恒吗?”
发完信息,成彦把手机放在腿上,月光落在屏幕上,映出她的脸。她摸了摸脖子上的栀子挂件 —— 金属的凉意被体温捂热了,指尖在花纹上蹭了蹭,想起顾怀安给她挂件时说的话:“栀子的花期短,但刻成金属的,就能一直带着。”
风又吹起来,老胡杨的叶子 “沙沙” 响,像在跟她说话。小孟端着杯热茶过来,杯子是民宿的粗陶杯,边缘有点歪:“姐,李导说明天去月牙泉录,让咱们早点睡,别熬夜 —— 月牙泉那边风更大,得养足精神。”
成彦接过热茶,温热的杯子贴着掌心,茶里有股淡淡的枣香。她喝了口,看着手机屏幕 —— 还没收到回复,可心里却不慌了。她想起陈教授说的 “当下的真心”,想起壁画上的飞天,想起苏清,突然觉得:不管艺术能不能永恒,至少此刻,她看懂了千年的美,守住了 “想沉淀” 的初心,这就够了。
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老胡杨的树根旁,像跟满墙的飞天一起,留在了这敦煌的夜里。手机屏幕暗下去又亮起来 —— 不是回复,是锁屏壁纸上的栀子花纹,在月光下,好像也有了飞天飘带的灵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