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母亲的电话(1 / 2)

午后的片场裹着层暖烘烘的热气,板房窗台上的栀子花插在半瓶矿泉水里,花瓣边缘还沾着清晨的露水,风一吹,淡香混着造雪机残留的泡沫味飘过来,像把春天和冬天揉在了一起。王阿姨蹲在成彦面前,手里拧着块温热的毛巾,毛巾是她从家里带来的老粗布,边角缝着圈浅蓝的线,是她老伴生前帮她缝的。“慢点动,别蹭到耳朵后面的粉底。” 她轻轻擦着成彦的脸颊,动作比给戏服补泥点还细致,“刚才拍‘林墨在法庭质证’,你脸绷得跟道具组的假石头似的,现在得松松,不然晚上拍夜戏,苹果肌该僵了 —— 上次小吴给你做的‘受伤妆’,就是因为你脸绷得紧,胶都裂了,补了三次才好。”

小夏抱着成彦的剧本蹲在旁边,帆布包上的樱桃吊坠蹭到板房的铁皮,“叮” 的轻响刚落,她突然指着剧本底 37 页的批注笑出声:“姐!你看你标的‘这里要带点哽咽,像想起妹妹藏在衣柜里的草莓发卡’!周老昨天还说,你这批注比他演的《侦探案》剧本还细 —— 上次他合作的那个女演员,演哭戏全靠滴眼药水,连‘妹妹’两个字都念得像念菜名,哪像你,光看批注就知道要带多少情绪!” 她把剧本凑到成彦面前,指尖点着 “草莓发卡” 四个字,“你还记得吗?上次拍‘林墨翻妹妹旧物’的戏,道具组找的发卡是塑料的,你说不像,特意让小吴包了层真草莓布,现在那发卡还在我包里呢,比大剧组的定制道具还珍贵。”

成彦刚想伸手摸剧本,口袋里的手机突然 “嗡嗡” 震动起来,震得她指尖发麻。她掏出手机时,指缝里还沾着毛巾上的水珠,滴在屏幕边缘,晕开一小片水渍。屏幕上 “妈(老家)” 的备注亮着,她心里咯噔一下 —— 母亲从来不在这个点打电话,平时都是晚上九点半,等她拍完夜戏卸了妆,才会打过来,说些老家的琐事,比如谁家的鸡下了双黄蛋,谁家的麦子熟了,怕打扰她拍戏。“妈,怎么这会儿打电话了?” 她按了接听键,声音放得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我刚拍完一场戏,正歇着呢,王阿姨还在帮我擦脸呢。”

电话那头先是一阵嘈杂的蝉鸣 —— 老家这个季节的蝉总叫得欢,接着是母亲压抑的呼吸声,像刚爬完老家的后山,带着点急促的颤抖:“成彦,你…… 你最近是不是见了姓沈的人?” 母亲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还带着点沙哑,像是刚哭过,“昨天你三婶来家里送玉米,说在城里打工的侄子看到你了,跟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在一起,说是姓沈,开着黑色的车,是不是真的?”

成彦攥手机的指尖猛地收紧,指节泛白,连手机壳上的纹路都硌进了肉里。姓沈的 —— 她最近只见过沈慕辰,就是送紫檀木首饰盒被她退回的那个资方。三婶的侄子?她怎么会认识沈慕辰?难道是沈慕辰故意让他在老家传话?还是真的巧合?“妈,你别听三婶瞎传,” 她赶紧解释,声音比拍 “林墨澄清误会” 的戏还急,“我就见过一次沈先生,他是《暗夜行者》的潜在投资方,送了份礼物过来,我已经让李哥原封退回了,没跟他坐过车,也没跟他多说过话,你别担心。”

“退回了就好…… 退回了就好……” 母亲的声音稍微松了点,却还是抖得厉害,电话里突然传来 “哗啦” 一声,像是母亲碰倒了桌上的搪瓷杯,“成彦,听妈说,离他远点,千万离他远点!别跟他有任何牵扯,哪怕是合作也不行!” 母亲的语速突然快起来,像在害怕什么,“以前的事你忘了?你爸当年就是跟姓沈的打交道,最后…… 最后连工作都没了,咱们全家从城里搬回老家,你当时才上小学,抱着你的小兔子玩偶哭了一路,你忘了?”

成彦的脑子 “嗡” 的一声,像被录音棚的高音震了。父亲跟姓沈的打交道?她小时候只记得父亲突然不穿西装了,每天蹲在老家的门槛上抽烟,母亲总在夜里偷偷哭,家里的红木家具也被拉走了,母亲说 “生意做亏了”,具体是什么生意,她从来没问过。难道父亲当年的事,跟沈慕辰有关?或者跟沈家有关?“妈,你说清楚点,” 她追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爸当年到底跟姓沈的怎么了?是沈慕辰吗?还是他家里的人?”

电话那头突然没了声音,只有母亲压抑的哭声,像被捂住了嘴,断断续续的,还夹杂着擤鼻涕的声音。成彦的心像被道具组的铁丝勾住了,疼得发紧,刚想再问,突然 “咔嗒” 一声,电话被挂断了,只剩下 “嘟嘟嘟” 的忙音,像根细针,扎得她耳朵发疼。

她盯着手机屏幕,通话时长停在 1 分 47 秒,母亲最后那声哭腔还在耳边绕,“离他远点” 四个字像块石头,压在她心口,沉甸甸的。手机背面还带着母亲手心的余温 —— 母亲每次打电话都喜欢攥着手机,说这样听得清楚,可现在这余温却让她觉得指尖发凉,比拍雨戏时泡在冷水里还凉。

“姐,你怎么了?” 小夏注意到她的脸色不对,赶紧放下剧本凑过来,帆布包上的樱桃吊坠蹭到她的胳膊,带来点微弱的暖意,“你妈说什么了?你脸色白的跟拍‘林墨得知妹妹出事’的戏似的,嘴唇都没血色了。” 小夏压低声音,凑近她耳边,“是不是跟那个姓沈的有关?我就说他没安好心!上次在大剧组跟组,我见个资方也这样,先送礼物,再在老家放消息,逼演员跟他合作,不合作就说演员耍大牌,比林枫还阴!上次有个小演员不答应,他直接让剧组把她的戏份全删了,连个背影都没剩!”

王阿姨端着杯姜茶走过来,杯子是她从家里带来的粗瓷杯,上面画着朵歪歪扭扭的梅花,是成彦小时候帮她画的。“成彦,快喝口姜茶,” 她把杯子往成彦手里塞,姜茶里还飘着片晒干的陈皮 —— 是王阿姨自己晒的,说比药店买的管用,“你妈就是担心你,老家的人传话总爱添油加醋,上次我跟你说我孙子考了 90 分,结果传到三婶耳朵里,变成考了 60 分,还说我孙子上课睡觉,你说气人不?” 王阿姨拍了拍她的后背,动作轻轻的,像在安抚受惊的小猫,“有什么事跟我们说,别自己憋在心里,咱们剧组就是你的家人,比你老家那些爱传话的亲戚还亲。”

顾怀安刚从录音棚过来,手里拿着个银色的 U 盘,U 盘上还挂着个小小的吉他挂件 —— 是他上次在老陈茶馆买的,说跟 Ep 很配。他走到板房门口,看到成彦攥着手机发呆的样子,没立刻进去,而是站在门口等了会儿,看着王阿姨给她递姜茶,小夏给她擦眼泪(她自己都没发现掉了眼泪)。他注意到成彦的手机屏幕还亮着,通话记录停在 “妈(老家)”,也听到了小夏提到的 “姓沈的”,大概猜到了几分。等小夏和王阿姨去收拾道具了,他才走进来,声音轻得像录音棚的背景音:“阿姨是不是知道沈慕辰的事?关于你家里以前的事。”

成彦抬头看他,眼里的迷茫还没散,眼泪挂在睫毛上,像拍夜戏时的雪粒。她把手机放在桌上,指尖轻轻碰了碰屏幕上母亲的号码,像在确认刚才的电话是不是真的:“我妈说我爸当年跟姓沈的打交道,最后丢了工作,咱们全家搬回了老家。我小时候只记得家里的红木桌子被拉走了,我抱着小兔子玩偶哭,母亲说生意亏了,现在看来,可能跟沈慕辰有关。” 她叹了口气,睫毛上的眼泪掉在手机壳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可我妈没说清楚,电话就挂了,我再打过去,她也不接了,不知道是不是三婶又去家里了,或者…… 或者她出什么事了。”

顾怀安坐在她旁边的小马扎上,把 U 盘轻轻放在桌上,U 盘上的吉他挂件晃了晃,没提 Ep 的事,先从口袋里掏出张纸巾,叠成小方块递给她:“别着急,阿姨可能是太激动了,三婶说不定还在她家,她不方便接电话。” 他顿了顿,补充道,“你老家不是在临县的红星村吗?我大学同学在临县的融媒体中心工作,负责乡村新闻,跟红星村的村干部很熟,我让他帮忙去你家看看,不用惊动其他人,就说路过送资料,比你让发小去更隐蔽,免得三婶又传话。”

成彦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心里的不安散了点。她想起拍 “林墨在雪夜里找证据” 时,顾怀安陪她在片场待到凌晨,帮她分析角色的情绪变化,说 “林墨的害怕不是懦弱,是担心妹妹”;录音棚里,她在 “伤口” 那句卡壳时,顾怀安用吉他弹了十遍伴奏,帮她找感觉;现在她遇到家里的事,顾怀安又主动提出帮忙,比她自己的亲戚还细心。“不用麻烦你同学了,” 她摇摇头,声音还有点沙哑,“我发小叫阿娟,就住在我家隔壁,她现在在老家当老师,下午没课,我让她去看看,她嘴严,不会跟三婶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