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基地的清晨裹着桂花香,不是那种浓得发腻的甜,是浅淡的、像刚晒过的棉布上沾着的草木香,绕在鼻尖时还带着点露水的凉。破庙布景前的红色横幅被风吹得 “哗啦” 响,“沈青瑶戏份杀青” 七个黄字晃得人眼晕,边缘系着的金色气球蹭过道具树的枝桠,留下几道浅浅的划痕。
道具组的老王蹲在青石板上,手里攥着块洗得发白的抹布,正擦着成彦用过的那把木剑。剑鞘上缠着的防滑绳是成彦刚进组时自己绕的,绳结处磨得发毛,老王的手指在绳上搓了搓,嘴里还念叨着:“这丫头心细,缠绳都绕三圈,每圈间距都一样,不像有些演员,剑拿在手里都嫌沉,没拍两场就喊手酸。” 他擦得仔细,连剑鞘边缘的木纹缝都没放过,擦完还把剑举起来对着光看,确认没灰了才放进剑鞘。
“彦姐!快!张导都举着花等你了!”
小夏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伴着运动鞋踩在青石板上的 “噔噔” 响。她怀里抱着成彦的米色棉外套,生怕外套滑下来,用胳膊肘死死夹着,另一只手攥着个小红包,红包边角被捏得发皱,指节都泛了白。跑到成彦面前时,她还喘着气,刘海沾在额头上,发绳上的樱桃吊坠沾了片桂花瓣,晃得人眼晕:“行业冷知识!我表哥说杀青红包必须是单数,这是‘剧组玄学’—— 上次他待的剧组给偶数,结果后面播出时剪了一半戏份,演员都闹到公司去了!你看这个,289 块,单数!还带个‘9’,寓意‘长长久久’,比林薇薇那个 200 块的偶数红包吉利多了!”
成彦跟着小夏往横幅下走,路过群演休息区时,几个相熟的群演姐姐还跟她挥手:“成彦老师!杀青快乐!以后火了可别忘了我们啊!” 成彦笑着点头,心里暖烘烘的 —— 刚进组时她拍雨戏冻得发抖,还是这几个姐姐偷偷塞给她暖宝宝,说 “新人不容易,得互相帮衬”。
张导早站在横幅下等着,手里捧着束向日葵,花茎上还沾着点湿润的泥土,不是花店买的那种修得整齐的花,是带着野气的、刚从基地花坛摘的新鲜模样。他看到成彦过来,眼角的细纹都笑开了,特意把花瓣朝里拢了拢,怕露水蹭到成彦的淡蓝戏服:“丫头,这花跟你配 —— 你看这花瓣,没一片蔫的,撑到最后都精神,就像你演的沈青瑶,从雨里跪到香案哭,没一次垮掉的。”
他递花的时候,手指轻轻碰了碰成彦的手背,带着点老辈人的温和:“刚开始拍雨戏,你 NG 了 5 次,我还跟副导演说‘这新人得磨,怕是撑不住’,结果你倒好,晚上自己留在片场练眼神,李哥跟我说,你连‘马步刺剑’都练到腿抖还不肯停。45 天,从‘攥帕子都紧张得指尖发白’到‘威亚翻转敢自己喊‘再来一条’’,你的沈青瑶,比我剧本上写的还活 —— 我拍了二十年戏,新人能把‘外柔内刚’演到骨子里的,你是头一个。”
成彦接过向日葵,花盘上的绒毛沾着露水,有点扎手,阳光落在金色的花瓣上,晃得她眼睛有点发花。她忽然想起第一次拍雨戏,张导站在监视器后喊 “停”,语气里满是不耐烦,现在却满是温和,心里像被温水泡过,软乎乎的:“谢谢张导,要是没有您教我‘情绪先压后放’,我哭戏还得 NG 十次;还有李哥,教我剑招时怕我摔着,总在旁边扶着,我才能敢自己上威亚。”
“该谢的是你自己肯拼!” 张导拍了拍她的肩,声音提高了点,“来!大家都过来!跟成彦合个影,纪念咱们沈青瑶杀青!”
陆景然最先走过来,他刚拍完自己的杀青戏,戏服还没换,身上披着件黑色披风,手里攥着把檀香木折扇,扇面上画着水墨竹。他扇扇子的动作很轻,没怎么有风,更像个习惯性的小动作,怕热似的。站在成彦旁边时,他侧过头,声音压得低,怕被旁边的媒体听见:“上次你问我‘哭戏怎么才能不挤眼’,现在你自己悟出来了 ——‘泪砸补丁’那场,你连睫毛都没抖一下,比我当年演的还透。下次再合作,我得跟你请教了,可别藏私。”
成彦耳尖有点热,赶紧摆手:“陆老师您别打趣我,上次您教我‘手的情绪层次’,我回去对着镜子练了二十遍,攥帕子攥得手心都红了,才找到‘一阵紧一阵松’的劲。” 陆景然笑了,眼角的细纹都露出来,不是平时镜头前那种疏离的笑,是带着真心认可的暖:“肯下这种笨功夫,以后肯定能成。”
顾怀安也走了过来,他穿件浅灰色针织衫,袖口还是上次在录音棚见的那种磨毛边,手里拿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的乐谱,边缘没有一点折痕,像是怕弄坏了。递过来的时候,他的手指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整齐,没看她的眼睛,反而盯着成彦手里的向日葵,像是有点不好意思:“这是沈青瑶的角色主题旋律,昨天熬夜改的批注,把‘破庙戏’的弦乐节奏标得更细 —— 比如你哭的时候呼吸是‘紧→松→颤’,弦乐就得跟着你的呼吸走,不能抢戏。你要是以后想参考,能看明白。”
成彦展开乐谱,铅笔字写得工整,不像平时在录音棚里随手画的草稿,连批注都分了行,还用红笔标了重点。她指尖在 “弦乐贴呼吸” 那几个字上轻轻碰了碰,想起上次讨论配乐时,她随口说 “中提琴的音色软,贴沈青瑶捏针线的动作”,他居然记在心里,还特意改了批注。眼眶有点发潮,她赶紧眨了眨眼,怕眼泪掉下来毁了妆 —— 这是她最后一次以 “沈青瑶” 的样子跟大家合影,得漂漂亮亮的。
“谢谢顾老师,” 成彦把乐谱小心地折好,放进戏服的内袋里,“我肯定好好收着,以后要是有机会演类似的角色,还得跟您请教配乐的事。” 顾怀安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没有平时的专注,多了点柔和:“随时可以。”
饰演管家的张老师挤了过来,他穿件深褐色戏服,手里捧着本牛皮纸封面的本子,封面都磨得起毛,边角还沾着点墨水印。他把本子递过来时,手指在封面上摸了摸,像是在摸个宝贝:“丫头,这是我三十年的演戏心得,上面记着‘哭戏别仰头’‘武戏剑要稳’这些小技巧,都是我踩过的坑总结出来的。比如你上次拍‘管家传消息’那场,手攥帕子的劲太匀了,我在旁边看都替你着急,后来你改了‘一阵紧一阵松’,就对了 —— 这页我标了红圈,你回去好好看。”
成彦接过本子,纸页有点脆,翻的时候得小心翼翼,上面的字写得歪歪扭扭,却很用力,有些地方还改了又改,能看出是认真记的。她捧着本子,像捧着个稀世珍宝:“张老师,谢谢您,我肯定好好看,以后要是演老戏骨,还得您教我。” 张老师笑得露出了牙,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好啊!我等着看你演主角的那天!到时候我去电影院给你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