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彦的脚步顿了顿,指甲抠着背包带,把蓝线缝补的地方都快抠破了。她没回头,也没反驳 —— 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错,只会引来更多嘲讽。次卧比客厅小,只有 15 平米,摆着三张上下铺,空气里飘着股潮味,应该是靠近洗手间的缘故。
5 号床住了个戴眼镜的女生,正低头整理行李箱 —— 是某国产品牌,800 块,成彦在网上见过,算 “普通” 行李。女生的箱子上贴满了音乐节的贴纸,有摇滚的、民谣的,她整理衣服时动作很轻,怕弄皱了。看到成彦进来,她只是点了点头,推了推眼镜,没说话。
6 号床果然在最角落,紧挨着洗手间的门,墙面上沾着块水渍,像块没洗干净的印子。上铺空着,下铺的床垫是浅灰色的,铺着白色床单,摸起来有点潮。成彦放下背包,拉开拉链时,帆布 “哗啦” 响了一声,在安静的屋里格外明显。
里面只有三件衣服:旧白衬衫(母亲当年送她的 “面试服”,洗了 12 次)、磨白牛仔裤(打工时老板送的,说 “干活耐脏”)、灰色薄外套(第一次领工资买的,100 快,穿了三年)。除此之外,只有个 5 块钱买的洗漱包,里面装着块香皂(用了一半)、一支快空的牙膏(10 块钱三支的促销装)、一把掉了两根齿的梳子(母亲的旧梳子,她一直没扔),还有母亲的护身符。
她先把白衬衫拿出来,小心翼翼地铺在床上,怕扯掉母亲缝的扣子。衬衫领口还是有点黄,她用手捋了捋,想起母亲缝扣子时的样子 —— 母亲戴着老花镜,线穿了三次才穿进针孔,还说 “阿彦穿白衬衫好看,面试时要精神点”,心里暖了点。
然后把牛仔裤叠好,放在枕头旁边,裤腿上的磨白处对着墙面,怕被别人看到。薄外套搭在床尾的塑料椅上,椅子有点歪,她用手晃了晃,怕坐塌了 —— 这椅子看起来跟她一样,随时会 “散架”。
洗漱包放在床头柜上,柜子很小,只有半平米,上面沾着点牙膏渍。成彦拿出护身符,放在枕头底下,用手按了按,红布包着的红豆硌得掌心发疼,却让她觉得踏实。
“你…… 要不要纸巾?”5 号床的女生突然开口,声音很小,像怕被别人听到。她递过来一包纸巾,是 10 块钱三包的抽纸,“洗手间有时候会漏水,墙面上的水渍擦一擦能好点,不然会潮。”
成彦愣了一下,赶紧接过纸巾,指尖碰到女生的手,有点凉。“谢谢。” 这是她进来后,第一个对她好的人。
“我叫李雪,也是个人报名的。” 女生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别理她们,她们就是仗着有公司,其实唱歌还没我楼下的流浪歌手好听。” 她说话时,眼睛亮了点,像找到了同类。
成彦点点头,心里稍微暖了点。她拿起纸巾,走到洗手间门口,擦墙面上的水渍。纸巾很快就湿了,她换了一张又一张,反复擦了五遍,才把水渍擦淡。回到床边,她把洗漱包放进床头柜最里面,怕别人看到里面的 “寒酸”,也怕别人笑话她的穷。
这时,洗手间的门突然被推开,张萌走了出来。她看到成彦在整理行李,故意把脚步放得很重,“咚咚” 响,从成彦身边走过时,肩膀故意蹭了她一下,还撞了撞床架。床垫晃了晃,成彦刚铺好的白衬衫差点掉下来。
“走路看着点,别挡道,影响别人上厕所。” 张萌没回头,声音里满是不耐烦,走到门口时还回头瞥了一眼,看到成彦扶住衬衫,嘴角勾了勾,像打赢了一场仗。
成彦深吸一口气,把衬衫重新铺好,手指捋了捋褶皱。她坐在床沿,看着自己少得可怜的行李,又看了看李雪满当当的行李箱,心里虽然有点羡慕,却也没觉得自卑 —— 她的行李少,却每件都有故事,都带着母亲的温度,像她的人生,虽然狼狈,却还有值得坚持的东西。
她摸了摸枕头下的护身符,红豆硌着掌心,想起母亲说的 “阿彦的声音最好听”,想起陈导说的 “你的声音里有光”。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的白衬衫上,虽然床位在角落,却也有一缕微光。成彦攥了攥手心,心里突然有了点劲 —— 不管这个 “异世界” 多陌生、多冷漠,她都要走下去,为了母亲,为了陈导,也为了自己那点没熄灭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