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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西市闲游逢旧识,胡商献宝引围观(2 / 2)

“你看他们穿的衣裳,红的绿的紫的,绣得跟孔雀开屏似的,腰间还挂着小刀,莫不是来打仗的?”挑着菜担的妇人捂着嘴笑,篮子里的黄瓜掉在地上,滚到了别人脚边。

娄金狗探着脖子往前望,脖子伸得像只引颈的鹅,斗笠都滑到了背上也顾不上扶。

他眼睛瞪得溜圆,瞳仁里映着远处的人影,急得直搓手:“要不咱们也往前凑凑?坐这儿看得不清不楚的,万一错过了啥宝贝,比如那会唱歌的彩鸟,可就亏大发了!”

玄女放下茶碗,碗底与竹垫摩擦发出“沙沙”轻响,像春蚕啃食桑叶。她指尖捻着茶盏的边缘,那圈青花缠枝纹被摩挲得发亮:“不急,坐这儿看也一样清楚,还不用挤。”

她抬眼往街口瞥了瞥,嘴角勾着抹笑,“你没瞧见那边都快打架了?穿灰布褂子的和戴瓜皮帽的,为了抢个好位置,手指头都快戳到对方鼻子上了,再闹下去怕是要揪头发扯衣裳。”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果然见两个汉子正互相推搡,唾沫星子横飞。

穿灰布褂子的骂对方“占了老子的地”,戴瓜皮帽的吼“这地又没刻你名”,引得周围人都踮脚围观,有劝的有笑的,还有个卖糖人的老汉举着个孙悟空糖人,看得比谁都起劲。

一行人便安安稳稳坐回原位,井木犴还趁机又倒了碗茶,粗瓷碗碰撞桌面发出“当”的一声。

没过多久,一阵“嗒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起初像春雨打在窗棂上,细碎得几乎听不见;渐渐地,那声音越来越响,像战鼓擂在耳边,“咚咚咚”地敲得人心头发颤,连茶桌都跟着微微震动,桌上的茶碗晃悠着,茶水差点泼出来,碗沿沾的茶沫子都震掉了。

只见一群异国人骑着高头大马,顺着街道缓缓走来。那些人身形高大,比中原汉子高出半个头,站在马背上能平视二楼的窗棂。他们的头发有的是亚麻色,像晒干的麦秸,在阳光下泛着金;有的是栗色,卷曲着披在肩上,像烫过的羊毛,发梢还系着小铃铛,走路时“叮叮”响。

最惹眼的是他们的眼睛,碧绿色的,像浸在水里的琉璃,又像草原上的狼眼,看人时带着股子锐利,鼻梁高挺得像山棱,嘴唇较厚,说话时嘴里像含着颗石子,叽里咕噜的,吐字又快又硬,谁也听不懂在说啥,只觉得那语调像唱歌。

他们穿的衣裳更是奇特,不是中原常见的宽袍大袖,而是紧身的短褂配长裤,布料看着像细麻布,却比麻布亮堂。

袖口、裤脚都绣着彩色的花纹,红的像火焰,蓝的像海水,黄的像阳光,还有些螺旋形的图案,像蛇盘在上面,针脚密得看不见线痕。腰间系着宽宽的皮带,是用某种野兽的皮做的,黑亮黑亮的,上面镶着铜扣,挂着小刀、荷包和个装酒的皮囊,走路时“叮叮当当”响,像串移动的风铃。

最惹眼的还是他们骑的马,比中原的战马高出近半个身子,马肩高得快到人的胸口,马腿细而有力,跑起来蹄子翻飞,像踩着风。

马鬃和马尾都用红绳编着小辫子,每隔一段就系个彩色的绸带,红的、绿的、粉的,跑起来时像一团团移动的花云。马笼头是黄铜的,雕着看不懂的花纹,嚼子上挂着小铜铃,马一甩头就“叮铃”响,比庙里的铃铛还脆。

马后面跟着十几辆马车,车厢都是用硬木做的,黑沉沉的,外面包着铁皮,边角处都用铜片包了边,看着就结实。

车厢两侧挂着铜铃,走起来“叮铃哐啷”响个不停,隔三条街都能听见。每个车厢都上了把大铜锁,锁身雕着花纹,钥匙孔是个古怪的形状,看着沉甸甸的,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咯噔咯噔”的响,想来里面装的都是压箱底的宝贝。

最末尾的几辆马车,帆布没盖严,露出里面的金银珠宝——金条堆得像小山,宝石红的绿的闪得人睁不开眼,还有串珍珠,颗颗都有鸽子蛋大,在阳光下泛着晕彩。

井木犴咂了咂嘴,口水差点流下来,他指着那些马,手都有点抖:“乖乖!这马也太高了吧?瞧着比天上的仙马还要高出一截,马腿细得像玉柱,却能驮着这么个大汉,莫不是神兽变的?”

奎木狼也盯着那些马,手指摸着下巴上的胡茬,若有所思道:“可不是嘛!比弼马温养的那些马,也壮实多了——他养的马虽神骏,却没这么高的,顶多到这马的肩膀。”

他话音刚落,娄金狗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嘴,手心的汗蹭了奎木狼一脸,声音压得像蚊子哼:“你小声点!不要命了?敢提弼马温?要是孙大圣在附近,哪怕在十里地外,听见了也得一个筋斗翻过来,非敲你三棍不可!”

玄女被逗乐了,抬手摆了摆,袖口的银线绣纹在阳光下闪:“放心吧,孙悟空不在这儿。”她屈指算了算,指尖的银戒指泛着光,“此刻他正在花果山监督东方七宿他们训练小猴呢,教那些猴崽练棍法,忙得脚不沾地,耳朵还没长到能听见傲来国的动静。”

白衣仙子也捂着嘴笑,银裙角扫过地面,带起点尘土:“奎木狼,以后可得管好自己的嘴。孙悟空最忌讳别人喊他弼马温,那是他心里的疙瘩。”

奎木狼吐了吐舌头,赶紧用袖子擦了擦被娄金狗捂过的嘴,挠了挠头,额头上的疤都跟着动:“知道了知道了,以后绝不再提,就当这三个字是紧箍咒,提不得提不得。”

旁边的人群还在议论,声音像煮滚的粥:

“前面那些马车肯定是运往皇宫的贡品,你看那车厢上的金龙纹,除了圣上谁能用?”穿锦缎的员外摸着胡须,语气里满是笃定。

“后面那些才是卖给咱们的吧?我瞧见有胡商在往车下搬箱子呢,箱子上还贴着红签,像是标价。”梳双丫髻的丫鬟扯着小姐的袖子,眼睛瞪得溜圆。

“不知道有没有新奇的玩意儿,我想买个给我家娃当念想——上次他看见隔壁小子的琉璃珠,哭了三天呢。”挎着布包的妇人叹了口气,手里的铜板被攥得发亮。

等那队进贡的车马慢悠悠走远了,扬起的尘土都落了地,后面果然跟上几个胡商,带着随从,在街边找了块空地方。

那地方原是个卖艺的场子,地上还有圈表演时画的白灰。

胡商们七手八脚地卸车上的箱子,随从们搬箱子时“嘿呦嘿呦”地喊着号子,声音里带着股子异域腔调。

他们动作麻利地支起几张矮桌,桌面是拼接的木板,用铜钉钉着,生怕散架。接着打开箱子,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摆出来——刚摆上半箱,周围就围拢了一群人,里三层外三层,把摊子裹得严严实实。

奎木狼眼睛都亮了,像两盏灯笼,拽着娄金狗的胳膊就往前冲,差点把娄金狗的袖子扯下来:“走走走,咱们也去瞧瞧,指不定有什么好玩的!听说他们带了会说人话的鸟,还有能照见人影的镜子,比咱们天庭的水镜还清亮!”

玄女站起身,理了理衣袖上的褶皱,青衫的下摆扫过竹凳,带起点竹屑:“走吧,去看看这些胡商,究竟带了些什么宝贝,能让玉帝都特意派星宿来瞧。”

一行人跟着人流往前挪,挤得白衣仙子的银裙都皱了,她却顾不上理,眼睛早被那些稀奇物件勾住了。

走到最近的一个胡商摊位前,只见那矮桌上摆的物件,没一样是见过的:有巴掌大的镜子,背面镶着宝石,照人比铜镜清楚十倍,连鬓角的碎发都看得一清二楚;有彩色的玻璃珠子,圆滚滚的,阳光照过能映出七彩虹,落在地上像打翻了颜料盘;还有些毛茸茸的皮料,摸起来比绸缎还软,据说是狐狸腋下的皮,一张皮才巴掌大,做件袄子得百十来张。

娄金狗的目光一下子被块石头吸引住了,那石头被摆在铺着红绒布的木托上,有鹅蛋大小,通体呈乳白色,像冻住的牛奶,表面光滑得像被千万只手摩挲过,连个划痕都没有。最奇的是,它在阴影里竟隐隐发着光,不是夜明珠那种清冷的亮,而是暖暖的,像捧着团月光,把周围的玻璃珠子都照得朦朦胧胧。“我的天!”他忍不住低呼,声音都变了调,“这石头比咱们天庭的夜明珠大了不知多少倍,还这么亮!上次王母娘娘寿宴上摆的那颗,也没它一半亮!”

白衣仙子也凑近看了看,伸手轻轻摸了摸,指尖传来温凉如玉的触感,细腻得像婴儿的皮肤,连毛孔都感觉不到。她惊讶地睁大眼睛,睫毛像两把小扇子:“这么大还能发光的石头,我倒真是第一次见。”

守在摊位旁的一个男随从见状,立刻上前一步,他穿着件蓝色短褂,鼻梁高挺,眼睛是浅褐色的,用生硬的中原话介绍,每个字都咬得很重:“这位仙子好眼光!这叫夜明珀,是西域雪山底下挖出来的,埋在地下千年了。”

他拿起夜明珀,往阴影里挪了挪,那光更亮了,“放在屋里,晚上不用点灯就能看书做活,比油灯亮堂,还不呛人——冬天揣在怀里,还能暖手呢。”

白衣仙子听得心动,指尖在锦囊上摩挲着:“这夜明珀怎么卖?我要一个。”

那随从伸出五个手指头,比划着,生怕她听不懂:“五两黄金,一个。”他指了指旁边一个装着碎金的盘子,“就这么多,不多要。”

白衣仙子从袖中摸出个小巧的锦囊,锦囊是用云锦做的,上面绣着缠枝莲,抽开金丝绳,里面露出五两黄金,是打成小锭的,上面还印着“官铸”二字。

她把黄金递过去,那随从接过,用牙咬了咬,齿痕陷在金锭上,他才满意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拿起夜明珀,用软布包了三层,布是天鹅绒的,摸起来滑溜溜的,递过来时还比划着说:“小心,别磕碰,它怕硬,碰着就不亮了。”

白衣仙子点点头,把夜明珀揣进怀里,那里贴身缝着个小兜,刚好能放下,她嘴角带着笑意,像揣了个小月亮。

玄女的目光则落在旁边的一匹丝绸上,那丝绸被卷在木轴上,只展开了半幅,却足够惊艳——颜色是渐变的七彩虹纹,红的像初升的太阳,橙的像熟透的橘子,黄的像迎春花,绿的像嫩柳芽,青的像深潭水,蓝的像晴空,紫的像葡萄,过渡得自然流畅,像谁把天边的彩虹剪了下来,又用晨露浸过,亮得晃眼。她伸手摸了摸,那丝绸轻得几乎感觉不到重量,薄如蝉翼,透过光能看见对面的人影,指尖划过,像拂过一片云。

守在旁边的女随从是个高鼻梁的姑娘,梳着两条麻花辫,辫子上系着红绸带,见她感兴趣,也用不太流利的中原话说:“这位姑娘,这是虹绡罗,是我们那边的特产,用冰蚕丝织的,冰蚕在雪山上吐丝,一年才收一斤。”

她拎起丝绸的一角,那料子垂下去,像道流动的彩虹,“轻薄如雾,夏天盖着比被子凉快,做衣裳穿在身上,像没穿一样——若是绣娘用它做被面,绣上百鸟朝凤,在阳光下看,鸟儿都像在飞。”

玄女听得点头,指尖捻着丝绸的边缘,那料子软得像水:“这虹绡罗怎么卖?我要一匹。”

女随从笑着比划,手指在算盘上拨了拨:“七两黄金,一匹。”她指了指木轴上的标记,“这是标准的一匹,够做两床被面了。”

玄女取出七两黄金递给她,那随从接过,用秤称了称,才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下一匹虹绡罗,用竹尺量好,在边缘用滑石笔轻轻画了道线,拿出把小巧的银剪刀,“咔嚓”一声剪断,丝绸裂成整齐的口子,像被风吹开的。她然后仔细地叠好,每折一下都对齐边角,放进一个绣着花纹的木盒里,盒子是檀香木的,打开就飘出淡淡的香味,递过来时还叮嘱:“姑娘拿好,这虹绡罗不经刮,别被尖锐的东西勾住了,勾一下就抽丝。”

玄女接过木盒,点了点头,把盒子抱在怀里,像抱着团云彩。

奎木狼早已按捺不住,眼睛盯着斜对面的摊位,那里挂着几个鸟笼,隐约能听见鸟叫。他拽着井木犴的胳膊就往前冲,差点把井木犴的斗笠撞掉:“走走走,咱们再去别的胡商那看看!你听那鸟叫,清脆得像玉佩相撞,指不定就是会唱歌的彩鸟!”

井木犴被拽得一个踉跄,赶紧扶住桌子:“慢点慢点,别把人家的摊子撞翻了!”

一行人便跟着往那边走去,只见下一个摊位前,果然挂着几个鸟笼,笼子是用细竹条编的,上面还缠着彩绳。里面的鸟儿羽毛五彩斑斓,红的、黄的、蓝的、绿的,像披了件花衣裳,正歪着头打量围观的人群,眼珠子滴溜溜转,嘴里时不时“啾啾”叫两声,声音清脆得像山涧的泉水,看样子,这西市的热闹,才刚刚开始呢。

赋词一首:

《临江仙·西市逢胡商》

西市喧腾人似织,青石板上尘轻。

糖香混着药苗馨。

糖葫芦脆响,仙子笑相迎。

偶遇星官藏斗笠,茶边闲论浮生。

忽闻胡马踏街行。

碧眸携宝至,虹锦映灯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