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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你不在的地方,灯最亮(2 / 2)

“灯起于无名,照尽无归。”

负责夜巡的守沙人哈桑目睹了这神迹般的一幕。

他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从他的曾祖父开始,他们家就守着这片遗址,守着这口巨钟,已经过去了三百年。

祖辈的禁忌言犹在耳:绝不可触碰巨钟,更不可让水靠近它,否则会引来沙暴,吞噬一切。

但此刻,哈桑看着那行由沙粒组成的文字,感受着巨钟散发出的温和气息,心中盘踞了三百年的敬畏与恐惧,竟化为了一种莫名的亲近。

他没有按规定敲响警锣上报,更没有惊慌逃离。

他缓缓解下腰间的水囊,拧开木塞,将里面仅剩的最后一口水,也是他穿越这片沙海的救命水,郑重地洒在了青铜钟身之上。

这违背了三百年禁忌的行为,在这一刻,仿佛成了一种全新的、发自内心的仪式。

水珠顺着钟壁滑落,滴在沙粒组成的铭文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轻微的“滋啦”声,仿佛种子破土。

紧接着,整座沙海古城的地基都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微震。

一道前所未有的第八条灯纹虚影,从巨钟底部投射而出,在广袤的沙面上划出一道清晰的轨迹,坚定不移地指向了遥远的东北方向——那片终年被冰雪覆盖的极寒之地。

阿灰的意识,或者说他残存的意识,正漫游在这张逐渐苏醒的巨大网络之中。

他已经无法清晰地分辨“我”与“光”的界限。

他时而是那缕潜入西南瘴疠之地的力量,时而是那照亮老槐树根的金芒,时而又是那从巨钟底部射出的虚影。

在他的感知中,无数个场景如梦境般闪现。

在一座荒庙的残墙前,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用捡来的半截蜡烛,点亮了神龛里一盏早已干涸的油灯。

在一座孤岛的石龛内,一个守塔的渔夫,用火石笨拙地点燃了一束浸了鱼油的麻绳,塞进了一座锈迹斑斑的钟状石龛。

在一处断崖的残碑侧,一个迷路的孩子,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两块萤石摆在一起,模仿着灯的模样。

他们不念咒,不摇铃,也没有任何复杂的仪式。

在点亮那微不足道的光芒后,他们只是看着眼前的黑暗,用各自的乡音,轻声说出了一句同样的话:

“我看见你们了。”

每一次这句话响起,无论声音多么微弱,那刚刚燃起的、摇曳不定的灯焰,便会奇迹般地稳定一分。

而那张无形的灯脉网络,便会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坚实地延伸一寸。

阿灰终于明白,这不是他在引导。

是这股源自“无名”的光,正在用它自己的方式,教会这些散落在天涯海角的人们,如何去回应黑暗,如何用最朴素的慈悲,代替根深蒂固的恐惧。

当夜,幽都深门之下,镇守着第七道关隘的魂灯,火焰猛地一缩,熄灭了整整三息。

看守的阴差大惊失色,正要记录这前所未有的异变,那灯焰却又“呼”的一声重新燃起,比之前更加明亮。

火焰的核心,一幅从未出现过的画面一闪即逝: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孩子,坐在一间破败的土地庙里,正用一截烧黑的木炭,在斑驳的墙壁上认真地画着一盏灯。

画完之后,他鼓起腮帮,对着那团黑乎乎的炭笔画,轻轻吹了一口气。

奇迹发生了,那墙上的炭灯,竟真的泛出了一圈若有若无的微光。

画面消失了,魂灯恢复如常。

但在灯座之下,那朵由灯油凝聚而成的白色小花,悄无声息地,生长出了第二片花瓣。

同一时间,在另一处不知名的义庄里。

一个沉默的少年正在擦拭一盏老旧的灯杆。

他将一条洗得发白的红布条——他母亲生前唯一的遗物——小心翼翼地绑在了灯杆顶端,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就在布条系好的那一刻,布条的边缘,一道细如发丝的金纹,如同刚刚苏醒的血脉,缓缓地亮了起来。

这张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灯脉古网,正在以一种全新的方式被唤醒。

它不再依靠血脉相传的灯守,而是凭借着散落人间的无数个微小、善意的“看见”,重新编织着自己。

那由第八条灯纹指向的东北冰原,是整个版图上最后,也是最黑暗的一片虚空。

此刻,这股汇聚了无数凡人微光的力量,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朝着那片极致的严寒与死寂,坚定地流淌而去。

它像一个饥渴的旅人,在寻找一个失落已久的目标,也像一首古老的歌谣,正要去唤醒它最后一个沉睡的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