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将军。不是完全相同,更像是……同一种技术树发展出的不同分支,或者使用同一种‘语言’但不同‘方言’进行的表述。这个新信号,和‘钥匙’,很可能源于同一个……或者说,同一类‘文明’或‘存在’。”
这个结论像一颗炸弹,在指挥中心引爆了无声的轰鸣。不是残骸,不是回声,而是一个新的、活生生的信号!来自更遥远的深空,使用着与“钥匙”同源但可能更先进或更奇特的技术!
“信号源定位精度如何?”雷克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由于信号持续时间短,且只有几个监测站捕捉到,定位误差较大。我们只能确定它来自奥尔特云外侧边缘的一个广阔天区,具体坐标无法精确。但可以肯定,它不在太阳系内已知的任何人类探测器或自然天体的位置上。”
一个新的、未知的源头。在人类刚刚“击败”了一个来自深空的威胁后,另一个(或许是同类的)信号就从更远的地方传来。这是巧合?是接力?还是……某种形式的“通讯”或“探查”?
“钥匙”表面的微弱扰动,与这个遥远新信号的出现,在时间上近乎同步。这仅仅是时间上的巧合,还是存在着某种尚未被理解的因果联系?
“立刻启动最高优先级预案‘寂静哨兵’。”雷克斯将军没有任何犹豫,下达了一连串命令,“一、调动所有可用深空监测资源,全天候扫描奥尔特云边缘信号源方向,寻找任何重复信号或其他异常。二、加强对‘钥匙’的监测频率,启用所有备用探测模式,尝试捕捉任何类似的微弱扰动。三、全面升级基地网络隔离等级,尤其是对那些‘信息尘埃’,进行物理隔绝,严禁任何主动交互尝试。四、成立跨学科分析小组,由林博士和何博士牵头,不惜一切代价,尝试破解新信号的数学基础,哪怕只能理解一个‘音节’!”
命令被迅速执行下去,基地像一部精密的机器再次高速运转起来,但这一次,驱动它的不再是求生的渴望,而是面对无边未知的沉重压力。
林默和何婉卿回到实验室,面对屏幕上那如同天书般的新信号数据,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与“钥匙”的斗争,虽然艰难,但至少有一个明确的目标。而现在,他们面对的是一个来自黑暗森林深处的、含义不明的低语,你甚至不知道它是善意、恶意,还是仅仅是一种自然现象(尽管可能性极低)。
“分形几何……非欧几里得拓扑……”林默喃喃自语,在白板上写下一连串复杂的数学符号,又很快烦躁地擦掉,“这完全是在另一个维度上思考问题。我们的数学,是建立在连续、平滑、可微的假设上的,但他们的……可能本质就是离散的、分形的、甚至是基于不完备性定理构建的?”
何婉卿没有说话,她调出了马克最终的脑波记录,以及“钥匙”最后时刻的能量爆发数据。她有一种模糊的直觉,马克的意识,那个作为“钥匙”与人类世界最后桥梁的存在,或许曾短暂地触及过这种超越人类认知的“数学现实”。他最后那个眼神,是否意味着他看到了某种……“真相”?某种用人类的逻辑和数学无法描述,却真实存在的宇宙图景?
这种直觉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却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穿着她的理性。
几天后,更坏的消息传来。对全球网络“信息尘埃”的持续监测发现,这些原本绝对静止的数据碎片,虽然依旧没有表现出任何活性,但其分布……出现了极其微妙的、非随机的变化。它们像是在某种人类无法感知的“场”的影响下,进行着缓慢的、几乎不可察觉的重新排列。
同时,深空监测网络没有捕捉到任何重复信号。那个来自奥尔特云边缘的低语,就像夜空中偶然划过的一丝流星,转瞬即逝,留下无边的黑暗和更深的谜团。
而“钥匙”本身,再也没有出现任何扰动,那块宇宙中的“黑箱”墓碑,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死寂。
胜利的喜悦早已被蒸发殆尽。“摇篮”基地仿佛漂浮在一片由未知和疑虑构成的黑暗海洋上,刚刚勉强修补好的船体,又面临着来自更深、更暗处的新风浪。人类文明看似赢得了一场喘息,却发现自己站在了一个更加辽阔、更加危险的十字路口。深空的涟漪已经荡开,谁也不知道,下一波到来的,会是温柔的潮汐,还是毁灭性的海啸。
雷克斯将军站在观测窗前,望着外面漆黑的太空。繁星点点,冰冷而遥远。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人类的敌人,或许从来就不是某一个具体的“钥匙”,而是这整个沉默的、却可能充满“回响”的宇宙本身。他按下内部通讯键,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通知所有部门主管,一小时后召开紧急战略会议。我们需要重新评估一切。我们面对的,可能不是一场战争的结束,而是……一个时代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