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货物b’的生理影响?”“船长”追问。
“目前未观测到负面效应。生命体征维持稳定,甚至……这种有序的振荡似乎对之前因神经风暴造成的部分紊乱有微弱的平复作用。”医疗机器人报告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结果。
平复作用?这个印记在……稳定马克的状态?
这个发现与之前的灾难性影响形成了矛盾,让情况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这个能量印记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先破坏后修复,还是其行为模式取决于某种未知的触发条件?
何婉卿紧盯着屏幕上的脑波振荡曲线,以及与之同步跳动的能量噪声指示条。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
“船长,”她转过头,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兴奋,“这种共振……这种同步……也许不是坏事,或者说,不全是坏事。”
“解释。”“船长”言简意赅。
“之前‘幽灵信号’的共振是强制性的、剧烈的,目的是传递信息或进行‘扫描’,超出了马克大脑的承受极限,所以造成了严重损伤。”何婉卿快速组织着语言,“但现在,信号源消失了,只剩下这个‘烙印’。它自身的这种低强度、有节律的活跃,以及与环境的微弱共振……这像不像是……一种‘待机’状态?或者,一种维持‘连接’或‘标识’的基线活动?”
她指着破译出的那些信息碎片:“‘映射’、‘识别’、‘差异’……如果这个印记是一个‘接收器’或者‘信标’,那么它需要保持某种基本的‘活性’,才能让信号源在需要时再次定位或连接。现在的这种有序振荡,可能才是它正常的、非攻击性的状态。”
“你的意思是,”“船长”的声音带着深思,“那个信号源完成了初步的‘标记’或‘信息植入’后,现在这个印记只是在……维持存在?等待下一次联系?”
“有可能!”何婉卿点头,“而且,这种有序的振荡似乎对马克的伤势恢复有微弱的好处。也许……这个印记并非纯粹的恶意造物,它的存在本身,就蕴含着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技术,甚至可能是某种……生物稳定技术?”
这个推测过于乐观,甚至有些一厢情愿。但在这片绝望的迷雾中,任何一点积极的可能性都值得抓住。
“船长”沉默了片刻,显然在权衡。过于乐观的判断是危险的,但完全将印记视为敌人也可能错失机会。
“继续监测,记录所有数据。”“船长”最终指示道,“同时,尝试将这种振荡的频率和模式,与你破译出的信息碎片进行比对。看看是否存在某种对应关系。”
这是一个极具洞察力的指令。如果印记的振荡模式与信息碎片的内涵存在数学或逻辑上的联系,那将极大地支持何婉卿的“待机信标”假说,并可能为理解那些抽象概念提供新的角度。
何婉卿立刻着手进行。她将脑波振荡的频谱数据与信息碎片的分形结构进行匹配分析。这项工作极其繁琐,需要对两种完全不同性质的数据进行变换和关联。
时间在紧张的研究中流逝。外部的空间涟漪又出现了一次,这一次,传感器甚至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伴随涟漪而来的、非标准的背景辐射频谱偏移。那个未知的存在,更近了。
压力与日俱增。
终于,在经历了无数次尝试和失败后,何婉卿发现了一个惊人的关联!
马克脑波振荡模式中主导频率的谐波结构,竟然与信息碎片中那个代表“差异”判定的逻辑根基,在某种非欧几里得几何的变换下,呈现出高度的一致性!而振荡的振幅包络线,则隐约对应着“映射”或“投影”那个碎片的数学表达!
这不是巧合!
能量印记的基线活动,其内在模式,竟然直接反映了它所要传递(或承载)的核心信息概念!
这一发现极大地震撼了何婉卿。这意味着,这个印记本身就是一个活着的、动态的“信息体”!它的存在形式,就是它要表达的内容!这是一种何等高级的信息技术?将概念直接编码为某种能量-物质-信息的混合状态,并使其能够与生命体的神经系统耦合!
她将这一突破性的发现报告给“船长”。
“船长”听完,长久地凝视着医疗隔间里仿佛陷入永恒沉睡的马克,又看了看星图上那个不断逼近的、代表未知威胁的光点。
“所以,‘货物b’……他现在本身就是一个‘信息’、一个‘答案’,或者一个‘问题’?”“船长”的电子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那个正在靠近的东西,是来读取这个‘答案’的?”
何婉卿默然。这似乎是最合理的推测。马克,在经历了九死一生后,阴差阳错地成为了两个未知高等文明(或同一文明的不同层面)之间交互的媒介和焦点。
而他们这艘废船,以及船上的所有人,都恰好位于这场超越他们理解范围的交互的暴风眼中。
是机遇,也是绝境。
“加快破译速度,科学家。”“船长”最终命令道,声音恢复了钢铁般的冰冷,“在‘客人’抵达之前,我们要尽可能多地了解这场‘考试’的规则。或者……找到掀翻桌子的方法。”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寒光。无论来者是神是魔,他都不会坐以待毙。
何婉卿点了点头,再次投入工作。她知道,与时间的赛跑,已经进入了最关键的冲刺阶段。马克脑中有低语,深空有涟漪,而答案,隐藏在那无比深邃又无比简洁的分形编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