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废船之心(2 / 2)

医疗机器人应了一声,托着马克,滑向控制室一侧的一个小隔间。隔间的门自动打开,里面隐约可见一些闪烁着指示灯的复杂设备和一张冰冷的金属台。

“维修槽”?这个词让何婉卿感到极度不适,那听起来像是修理机器的地方,而不是救治伤员的病房。她想跟过去,但“船长”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无形的压力让她不敢妄动。

“拾荒者”在交出马克后,便安静地退到控制室的角落,进入了一种低功耗的待机状态,传感器光芒黯淡下去。

现在,控制室的中心,只剩下何婉卿和那位神秘的“船长”。周围的机器人各司其职,对这场对峙漠不关心。引擎的嗡鸣是这里唯一的主旋律。

“你是谁?”何婉卿鼓起勇气问道,声音通过头盔扬声器传出,显得有些失真,“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想对我们做什么?”

“船长”没有立刻回答。他嵌在控制台里的身体微微动了动,发出细微的机械传动声。他抬起那只干瘦的、布满接口的手,在一个控制面板上操作了几下。何婉卿立刻感觉到一股力量作用在自己身上,不是很强,但足以让她失去平衡,踉跄了一下。同时,她头盔的锁定装置“咔哒”一声解开了。

“摘下它。”命令不容置疑。

何婉卿犹豫了一下。外面的空气成分未知,虽然可以呼吸,但谁敢保证没有有害物质或病原体?但对方的姿态明确,她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她深吸一口气,用还能动的左手,费力地摘下了沉重的头盔。

污浊而温热的空气瞬间包裹了她,带着浓烈的机油、金属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陈年灰尘的味道,冲入她的鼻腔。她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但似乎并没有立即感到不适。

摘下头盔,她也更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个空间的压抑和对方的逼视。

“船长”打量着她的脸,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捕捉的情绪,也许是惊讶,也许是别的什么,但很快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状态。

“名字。”他沙哑地问。

“何婉卿。”她老实地回答,在这种环境下隐瞒没有意义,“星际勘探联盟,第七勘探队科学官。我的同伴是马克·伦纳德,安保主管。我们的哨站遭到了不明攻击……”

她试图简要说明情况,希望能引起对方的同理心或至少是好奇。

但“船长”打断了她,电子音没有任何波澜:“联盟?哨站?……无关紧要。”

无关紧要?何婉卿愣住了。星际勘探联盟是已知星域的主要势力之一,他竟然说无关紧要?

“你们从‘寂静坟场’漂出来。”“船长”继续说道,他用的是何婉卿听不懂的某个词,但结合语境,显然指的是哨站爆炸后那片诡异的虚无空间,“能活着撞进我的捕捞网,算你们……运气。”

捕捞网?原来他们是被主动“捕捞”的货物。

“至于想对你们做什么……”“船长”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难以称之为笑容的扭曲表情,“这取决于你们的……价值。”

价值?何婉卿的心一紧。果然,救他们并非出于善意。

“我们……我们是联盟成员,联盟会支付赎金!或者……”她试图寻找筹码。

“联盟……触角伸不到这里。”“船长”冷冷道,“这里是‘遗忘坟场’的边缘,法律的真空,弱肉强食。你们的身份,在这里……一文不值。”

遗忘坟场……何婉卿记下了这个名字。这听起来就让人不安。

“那……什么才有价值?”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既然对方谈价值,那就意味着有交易的可能。

“船长”的目光再次仔细地扫过她,这次更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知识。技能。情报。或者……身体部件。”

最后四个字让何婉卿如坠冰窟。身体部件?

“你是个科学家?”“船长”问。

“是的!我是天体物理和异星生态学家!我懂得很多技术!我可以工作!”何婉卿急忙强调自己的“使用价值”。

“船长”不置可否,手指在控制台上敲击了几下,调出一些数据。“你们的逃生舱,有联盟的标记,但结构很老……技术平平。不过,能从那场爆炸里逃出来,倒有点意思。”

他似乎对哨站的爆炸更感兴趣。“攻击你们的是什么?”

何婉卿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透露“样本x”的信息。那东西太危险,也太诡异。

就在这时,控制室一侧隔间的门滑开了。医疗机器人滑了出来,向“船长”报告:“有机体已初步稳定。生命体征回升至安全阈值下限。但多处损伤需要更长时间的修复和资源投入。建议评估投入产出比。”

“投入产出比……”何婉卿感到一阵恶心,他们真的被当成了需要计算成本的物品。

“船长”看向何婉卿:“听见了?救活他,需要资源。而资源,在这里……就是生命。”

他身体微微前倾,那双透过脏污镜片的眼睛盯着何婉卿,电子音带着一种冰冷的压迫感:

“现在,科学家女士,证明你们的价值。告诉我,什么东西,能瞬间摧毁一个联盟哨站,并产生那种级别的空间涟漪?如果你的答案让我满意,你的同伴或许能活得久一点。”

“否则,”他顿了顿,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你们很快就会体会到,‘半个’是什么意思,以及……在这里,‘零件’总是供不应求。”

何婉卿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她看着对方那非人的、与机械融合的身躯,看着周围冰冷忙碌的机器人,知道自己和马克的命运,就取决于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她陷入了两难:说出“样本x”的真相,可能会带来更大的危险;不说,马克可能立刻就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