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尾巴,天气已经暖烘烘的,大院里的老槐树抽满了新芽绿荫满地,知了还没开始聒噪,显得有些安静。
一辆吉普车驶来,停在了丁旅长家院门口。
孙淑慧先下车,依旧是一身素净的打扮。
紧跟在她身后的,是一个格外亮眼的年轻姑娘,约莫二十上下身段苗条玲珑,穿着时新的浅绿色连衣裙,五官明艳张扬,一根乌黑油亮的大辫子垂在胸前。
她一下车就微微扬起下巴,目光带着好奇挑剔和一股藏不住的优越感。
这就是孙淑慧的表妹,文工团的台柱子秦婉茹。
“姐,你们这院子倒是挺清静。”秦婉茹的声音又脆又亮,带着点舞台腔的拿捏感,听着倒不像夸赞。
孙淑慧笑容温婉,亲热地挽住她的胳膊:“就是个住人的地方,比不得你们文工团热闹,快进屋,盼娣知道你要来高兴得昨晚上都没睡好。”
话音刚落,丁盼娣从屋里飞出来一把抓住秦婉茹的手,语气亲热的很:“婉茹妹妹你可算来了,我都想死你了!快进来,我给你留了最好的芝麻糖和麦乳精。”
三人说笑着进了屋,院门虚掩着,声音清晰地飘了出来。
王姐正坐在苏晚家院门口的小凳上,就着盆剥青豆,闻声撇撇嘴压低声音对旁边的苏晚和林雪梅说:“瞧见没,那个就是孙淑慧的表妹,文工团的叫秦婉茹,听说才二十来岁,心气高得很呐。”
林雪梅小声补充:“听说以前还托人打听过顾营长?”她说完小心地瞥了苏晚一眼。
苏晚正低头缝补虎头蹭破的裤子,闻言手里的针停都没停,只淡淡“嗯”了一声。
隔壁秦婉茹的声音带着点娇慵的抱怨传来:“天天练功累死了,脚脖子都肿了,团里也就那样,混日子呗。”
丁盼娣那尖细的嗓音立刻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势利和怂恿:“哎呦我的好妹妹,你在文工团跳得再好能有啥大出息,吃青春饭的,听姐的,趁年轻漂亮赶紧找个靠得住的好人家!得像我淑慧嫂子这样,那才叫眼光好,一辈子享福。”
孙淑慧温温柔柔地嗔怪:“盼娣别瞎说,婉茹还小有自己的事业。”
“啥事业啊!”丁盼娣不以为然,“女人最好的事业就是嫁得好,你看对门那家。”她声音陡然又提高了些,像是故意要让墙这边听见,“那个苏晚不就仗着那张脸,扒上了顾衍之吗?顾衍之现在是个营长,看着是还行年轻有为,但啥时候能熬成旅长,师长?跟我哥能比吗?婉茹你条件这么好,要找就得照着我哥这样的标准找,那才叫一步登天!”
这话像淬了冰的针,又冷又锐地扎过来。
王姐气得把豆子盆一撴就要站起来,又被苏晚用眼神按住了。
秦婉茹的声音响起来,带着点复杂的酸意和不服:“顾衍之能力是挺强的,人也确实精神,就是当初。”她话没说完,但那份意难平昭然若揭。
丁盼娣立刻嗤笑,声音里满是鄙夷:“婉茹妹妹,你咋这么傻,还念着那点旧事?一个副营长就让你走不动道了,瞧你这出息,咱得往高处看,找我哥这样的以后前途无量。到时候啥样的好男人没有,非得盯着个结了婚的。”
孙淑慧轻轻“哎呀”一声,像是责怪丁盼娣口无遮拦却又没真正阻拦,反而叹了口气:“衍之那孩子是不错,就是结婚太早了,不然和婉茹倒是。”
这话更是火上浇油。
这时铁蛋和几个半大孩子追着一个皮球疯跑,玩闹间球脱了脚,滴溜溜滚进了丁家院子,正好停在丁盼娣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