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来来去去,除了能在忆质和现实之间打个洞,玩点虚实转换的小把戏,一点意思都没有,根本不够神秘。”
在现实和忆质之间打洞??
墨徊昏沉的意识猛地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
是迷思干的?
难道是祂的存在或者祂出于某种目的的行为,加剧了匹诺康尼现实与梦境之间的壁垒松动?
联想到星期日提到的忆质活跃期,以及自己因为无时无刻不在抵抗高浓度、高活跃度忆质冲击而导致的“大脑过载”发烧……墨徊心中警铃大作。
高浓度的忆质对普通人和非适应者来说,危害极大,甚至会扭曲心智!
他强压下翻腾的思绪,红色的眼眸微微眯起,看向那团金色的存在,尝试着用一种引导式的,带着虚弱感的语气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对我……呃,很感兴趣?”
他刻意模仿了对方那种对“神秘”的狂热口吻。
“当然!独一无二的感兴趣!”
迷思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金色的光芒重新变得活跃,“小谜题——你对那个冷冰冰的由数据构成的小子不也很感兴趣吗?”
墨徊脸色一僵,随即恢复平静,语气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区分:“他可不是什么艺术品。”
“那又怎么样!”
迷思毫不在意地反驳,触手又开始不安分地舞动,“都没你本身有意思!我现在就想把你藏起来!立刻!马上!”
它的语气带着孩童索要糖果般的急切和蛮横,金色的触手再次带着不容拒绝的姿态,朝着墨徊缠绕过来,光芒中透出的同化感更加强烈。
墨徊感到一阵强烈的危机感,他知道硬碰硬绝无胜算。
他猛地后退一步,同时用手捂住额头,声音带着极大的痛苦和疲惫,几乎是呻吟着说:“打住!我真的……脑子晕得很,快要炸了……有什么事,咱们之后再说,行不行?”
他示弱了,但示弱也是一种策略。
他需要时间,需要摆脱发烧的debuff,需要理清思路,更需要……利用这位星神的“兴趣”。
迷思的触手果然停在了半空。
那团金色的光芒安静下来,似乎在“思考”。
几秒钟的沉默后,它突然用一种带着点惊喜和不确定的语气,小心翼翼地问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待在你的脑子里……继续看?”
墨徊无语凝噎。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种认命般的自嘲:“这是我能决定的事情吗?您来了我都不知道,谁知道您什么时候走?我又能拿您怎么办呢?”
他把自己放在了弱势的位置上。
迷思的分身开始在空中欢快地毫无规律地乱飘,金色的液体拉出长长的,如同彩带般的光痕,显然墨徊的“默许”让它非常开心。
它一边飘荡一边“思考”着,最终做出了决定。
“行吧!那我就先留下来看看……看看你这小谜题身边,还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看看还有什么值得保存的未知……嗯!”
它像是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完美的、留下来的理由而满意。
然后,它非常“体贴”地对墨徊说:“那你先回去吧!你那个身体快撑不住了。”
“我再在这里……随便看看!”
它所谓的“随便看看”,让周围那些本就混乱的记忆碎片再次如同被狂风卷起般飞舞起来。
墨徊看着又有开始“煮记忆汤”趋势的迷思,忍着头痛,追加了一句,语气带着点警告:“你看可以……但别把我这里搅得跟一锅乱七八糟的汤一样!我需要它们保持相对稳定!”
迷思的动作顿了一下,金色的光芒收敛了些,似乎有点不情愿,但还是“哦”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周围的记忆碎片缓缓落回“地面”,虽然依旧混乱,但至少不再疯狂飞舞。
墨徊看着那团暂时安分下来的金色存在,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还挺乖。”
他忍不住在意识里嘀咕了一句。
虽然是个麻烦又变态的“房客”,但至少……比他那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乐子至上的“亲爹”阿哈,要好哄那么一点点。
意识开始被现实身体的强烈不适拉扯着回归,墨徊最后看了一眼那片被迷思盘踞的,如同抽象派噩梦般的记忆空间,带着满心的疲惫和新的忧虑,沉入了现实高烧的黑暗之中。
而在他意识离开后,那团金色的迷思分身,如同最忠诚或者说最痴迷的观众,开始静静地细致地“浏览”起这片属于墨徊的充满无尽神秘的记忆宝藏,等待着下一场好戏的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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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此刻,梦境并非总是流光溢彩。
两个身影静静对峙。空气因他们的存在而凝固,无形的压力使得周围那些本就黯淡的忆质碎片都微微震颤起来。
一方,是身覆厚重流线型机甲星核猎手,萨姆。
银白的金属外壳上流动着幽微的绿色能量纹路。
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散发出一种为战斗而生的,极具压迫感的机械美学与炽热的毁灭气息。
手甲微微握紧,发出金属摩擦的轻响,仿佛随时能爆发出撕裂星辰的力量。
另一方,是身姿高挑、穿着深色异域服饰的巡海游侠——黄泉。
紫色的长发在无风的梦境中静静垂落,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深邃的紫色眼眸如同两口古井,映不出丝毫波澜。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腰间那柄古朴的长刀,刀鞘沉寂,却仿佛封印着宇宙终末的寂静。
她只是平静地站着,却像是一个黑洞,将周围所有的光线与声音都吸了进去,只留下纯粹的“无”。
“你该拔刀了,游侠。”
萨姆的声音经过机甲的过滤,带着沉闷的金属共振音,打破了死寂。
那声音没有挑衅,没有愤怒,只有一种陈述事实般的冰冷,仿佛在提醒对方进入既定的程序。
黄泉没有去看腰间的刀,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萨姆厚重的机甲,落在了更遥远的某个点上。
她开口,声音清冷平淡,如同穿过荒原的风,问出了一个与眼前剑拔弩张的气氛格格不入的问题。
“猎手,你还会做梦吗?”她微微停顿,像是在回忆某种久远的感触,“梦见那些……因你而死的人?”
没有等萨姆回答,她仿佛自问自答,声音里带着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捕捉的疲惫:“我依然会梦见。”
她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轻得如同羽毛落地,却让这片沉寂更加压抑。
“是命运的奴隶……让你这么做的?”
她提到了一个名字,一个在星海间也带着禁忌色彩的称谓——艾利欧。
萨姆那原本蓄势待发的动作,因这句话而明显停滞了一下。
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用一种同样平静的,带着某种既定轨迹感的语气回答:“你知道艾利欧?”
黄泉的目光依旧没有焦点:“你的剧本上……没写?”
萨姆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检索某种信息,然后回答道:“我的剧本……向来只有几行。”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坦然,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除此之外,不必要,也不需要。”
他顿了顿,那金属质的声音里似乎注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流萤”的执拗。
“命运只有一种,谁也无法绕开……但在那之前,我有选择的权利。”
他承认了剧本的存在,却也强调了自身在限定范围内的能动性。
黄泉闻言,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她似乎理解了这种状态。
萨姆反问,声音带着警惕:“但你究竟是什么人?”
黄泉微微摇头,紫色的发丝轻轻晃动:“我不值得你如此好奇。”
她的声音依旧平淡,“独行银河的人,总有些秘密。”
“我也被公司通缉过,对星核猎手有所了解,并不奇怪。”
她将对方的探询轻轻推开,划清了界限,“也仅此而已。”
话锋一转,她提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建议:“或许……我可以帮你。”
萨姆——或者说,机甲下的流萤明显愣住了。
“你有什么理由……这样做?”她的声音带着不解。
星核猎手与巡海游侠,本就是两条不应相交的平行线。
黄泉的目光再次变得有些悠远,她仿佛在对自己低语:“我时常会……忘记一些事。”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拂过腰间的刀柄,“因此,比起回忆,我更习惯……用感受去捕捉些什么。”
她抬起头,重新看向萨姆,那双紫色的眼眸仿佛能穿透冰冷的金属,直视其内里那个脆弱而坚韧的灵魂:“所以,我知道……那冰冷的机甲里……是谁。”
她的声音放缓,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温柔的邀请:“愿意脱下机甲……出来谈谈吗?”
短暂的沉默。
机甲下的呼吸声似乎加重了一些。
最终,流萤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决绝:“不是时候。”
她拒绝了这份突如其来的、危险的善意,“我不需要帮助。”
但她并没有完全关闭交流的通道:“但可以给你一个建议。”
她的语气恢复了属于星核猎手的冷静与直接,“如果你的目标是钟表匠的遗产……就去调查家族。”
她抛出了关键的信息。
“他们不仅掩盖了死亡的存在……还掩盖了梦境的过去……和真相。”
黄泉似乎并不意外,平静地回应:“我已经在这么做了。”
流萤继续补充,这一次,她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微妙的近乎提醒的意味:“以及……星穹列车,不是你的敌人。”
黄泉点了点头,表示知晓:“这我也知道。”
短暂的停顿后,黄泉提出了一个关乎自身的问题,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极少出现的、近乎渺茫的探寻:“……你的剧本中……有任何关于我的部分吗?”
她微微侧头,仿佛在倾听命运的弦音,“我想知道……在命运所见的未来中……我留下了怎样的注脚?”
萨姆的回答迅速而干脆,带着一种命运的残酷确定性:“很遗憾,只字未提。”
黄泉沉默了一下,对这个答案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只是眼中那深邃的紫色仿佛更加浓郁了一些。
“……并不意外。”她低声说。
然后,她想到了另一个存在,那个在初入梦境时给她留下一点印象的,带着欢愉与混乱气息的年轻人。
他的身上,同样能感觉到带着诡异生命力的“无”。
她再次发问,语气中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那关于……那位欢愉令使呢?”
萨姆明显顿住了。“…欢愉令使…墨徊?”
她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讶异,“你们认识?”
黄泉的回答依旧简洁:“见过一面。”
萨姆似乎在快速思考着什么,关于墨徊的信息显然在她的剧本中属于特殊范畴。
片刻后,她给出了一个模糊却关键的答案:“……关于墨徊……所有……只有一片乱码。”
这个描述极其诡异,仿佛墨徊的存在本身扰乱了命运的线性观测。
“但艾利欧说……他是可信的——”
她强调了一个极其重要的前提。
“——只在,当他永远保持「理智」的时候。”
“理智……”黄泉轻声重复了这个词,仿佛在品味其中蕴含的深意与……风险。
她点了点头,“……明白了。”
得到了想知道或部分想知道的信息,黄泉不再停留,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
萨姆的声音再次响起,叫住了她。
黄泉的脚步顿住,微微侧身。
萨姆的声音透过机甲传来。
这一次,不再有之前的战斗姿态,反而带着一种近乎陈述自身存在本质的平静与决绝。
“你最初的提问……你是否还会做梦,梦见那些因你而死的人……”
她顿了顿,仿佛在确认某个事实,然后清晰地回答,“我不会。”
“从来不会。”
她的声音里听不出悲伤或遗憾,只有一种冰冷的如同机械般的确信:“我生来……便没有做梦的机能。”
“我为冰冷的现实而活,”
她的声音似乎注入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温度,那或许是属于“流萤”的部分,“为一点光亮燃烧…不断燃烧……”
那温度迅速消退,被一种注定的结局所取代,“直到……化作死灰。”
最后,她说出了一句带着复杂意味的话,那其中或许有自嘲,或许有无奈,或许也有一丝真实的……向往。
“所以……我很羡慕你。”
羡慕你能做梦,羡慕你能拥有那些沉重甚至痛苦的回忆,羡慕你作为“完整的人”的体验。
黄泉静静地听着,直到萨姆说完。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用她那特有的,仿佛看透一切虚无的平静语调,回应了这份“羡慕”。
“是么……”
她紫色的眼眸中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解读的情绪,“那你已经……活在清醒的世界中了。”
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为这场意外的对峙与交谈画上了句号。
两人不再言语。
萨姆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而黄泉的身影则如同融入背景,片刻间失去踪影。
小剧场1:
迷思:什么欢愉同谐智识记忆,呸呸呸,路边一条的无趣玩意。
纳努克:说的对。
迷思:呸,你也路边一条。
艾利欧:这个墨徊烦不烦啊每次一碰到他,看到的不是迷雾就是乱码,要不就是乱七八糟的涂鸦和冰晶。
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