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孩子收拾起渔具,踏着夕阳的余晖,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一无所获的钓鱼之旅,因为有了彼此的陪伴和途中那些小小的插曲,依然成为了一个充实而快乐的下午。
只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前一天还生龙活虎的三个孩子,在夕阳下各自归家时,还约好了第二天要继续新的冒险。
然而,当第二天的太阳升起,白厄和昔涟在他们常碰头的麦田边等了又等,却始终不见那个黑发小辫子的身影。
“奇怪,小墨从来不会迟到的呀?”
白厄挠着他白色的短发,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疑惑和一点点担心。
墨徊虽然看起来安静,但在遵守约定方面一向很认真。
昔涟粉色的眉头也微微蹙起,她湛蓝的眼眸望向墨徊家那栋安静的小屋,轻声说:“是有点不对劲……我们去找找他吧。”
两个小伙伴带着些许不安,来到了墨徊家门口。
院门虚掩着,他们轻轻推开,看到的景象却让他们愣住了。
只见哈莉阿姨——墨徊那位总是神出鬼没、笑容灿烂得有些过分的母亲,正坐在院子的石凳上。
而她的怀里,正裹着一大团厚厚的,不停蠕动的被子……
不,仔细看,是被子里裹着一个人,只露出一点黑色的汗湿的发顶,以及断断续续传来的,带着浓重鼻音和哭腔的哼哼唧唧。
是墨徊。
他整个人几乎都缩在了哈莉阿姨的怀里,像只寻求庇护的幼兽,平日里那点故作的老成和安静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全然的依赖和脆弱。
“呜……妈妈……难受……不要睡觉……黑……喘不过气……”
墨徊的声音带着哭腔,含糊不清地嘟囔着,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呜呜……不要喝药……苦……”
白厄和昔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讶。
白厄甚至下意识地小声惊叹了一句:“哇哦……今天的小墨,好像……特别不一样。”
平时的墨徊虽然偶尔会流露出害怕和依赖,但如此粘人、如此直白地抗拒和哭泣,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哈莉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仿佛永不褪色的、兴致勃勃的笑容,但手上的动作却异常轻柔,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怀里那团“被子卷”。
她听到白厄的话,抬起头,笑容更加灿烂,仿佛眼前不是什么生病的孩子,而是一件极其有趣的乐子:“嗯哼~生病的崽,可是限定款哦?平时可见不到呢。”
白厄看着那团抗拒喝药、哭哭啼啼的“被子卷”,忍不住咧了咧嘴,小声对昔涟说:“噫……看起来好棘手的样子。”
他觉得此刻的墨徊比林子里最难抓的兔子还要难搞。
哈莉似乎觉得这样更有趣了。
她并没有强行把墨徊从被子里挖出来,而是微微低下头,凑近那团被子卷,用一种极其轻柔、却带着某种奇异蛊惑力的声音,在墨徊耳边低语,那声音轻得只有墨徊能听见,却又巧妙地让不远处的白厄和昔涟能捕捉到一丝余音。
“可是呀,小墨徊……人类生病了,就是要乖乖吃药的呀……”
她刻意放缓了语速,像是在强调某个关键词,“你不是……一直很想变得和他们一样吗?你不是……很想融入他们,和他们一直在一起吗?”
她的话语像是一把无形的小钩子,轻轻探入了墨徊因发烧而混乱的意识深处。
说完,她直起身,拉开一点距离,脸上依旧是那副明媚的笑容,转而看向白厄和昔涟,用一种寻求佐证的语气,大声问道:“总之——你们两个,生病了的时候,都会乖乖喝药的,对不对?”
她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带着不容置疑的引导性,落在白厄和昔涟身上。
白厄被这目光看得一个激灵,立刻挺直腰板,像是回答教官问题一样,大声而肯定地连连点头:“对!生病了就要喝药!喝了药才能好得快!我妈妈也是这么说的!”他试图用自己的“榜样力量”来影响那个缩在被子里的伙伴。
昔涟的反应则更为体贴。
她看到墨徊听到“药”时明显瑟缩了一下,便走上前几步,声音温柔得像春天的风:“小墨,喝了药身体才会舒服哦。”
“这样吧,我去给你拿点甜甜的果干好不好?很甜很香那种。”
“你喝完药,马上吃一颗,嘴巴里就不苦啦。”
她说着,也不等墨徊回答,便轻车熟路地跑进屋里——她显然对墨徊家熟悉得像自己家一样。
被子里的蠕动停顿了一下,哼哼唧唧的声音也小了些,似乎在认真思考“融入人类”的必要性,以及“甜果干”的诱惑力。
这时,昔涟已经拿着一小罐色泽诱人的果干跑了回来。
哈莉见状,脸上的笑容更加深邃,她像是终于等到了最佳时机,用一种不容抗拒的、却又带着欢快节奏的力道,将墨徊从被子卷里稍稍剥离出来一些,另一只手迅速拿过旁边桌子上那碗黑乎乎、散发着苦涩气味的汤药。
“来~乖,张嘴~”
她的语气轻快得像是在邀请品尝糖果,但动作却精准而迅速。
墨徊似乎还想挣扎,小脸皱成一团,紧紧闭着嘴巴。
但哈莉的手指在他下颌某个位置极快地、不着痕迹地一按,他的嘴巴就不受控制地微微张开了一条缝。
紧接着,那碗药就被精准地灌了进去!
“呜——!呕……”
墨徊被那极苦的味道刺激得猛地一颤,下意识地就要吐出来。
然而,哈莉的另一只手更快,瞬间捂住了他的嘴,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既不会让他窒息,又让他根本无法将药汁吐出。
只能听到他喉咙里发出艰难的“咕咚”一声,被迫将那一大口苦药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带着一种近乎优雅的暴力。
站在一旁的白厄看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冰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
他看着墨徊被捂住嘴强行灌药后,眼角飙泪,小脸憋得通红,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哈……哈莉阿姨……恐怖如斯!
他在心里疯狂呐喊,第一次对这位总是笑呵呵的阿姨生出了由衷的敬畏,或者说恐惧。
这灌药的手法,也太熟练、太可怕了!
而始作俑者阿哈,却像是完成了一件多么令人愉悦的事情,松开手,看着墨徊一边咳嗽一边流泪的狼狈样子,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夺目,甚至带着一种欣赏艺术品般的满足感。
她顺手从昔涟手里拿过一颗果干,塞进墨徊还在哼哼的嘴里。
“看,这不是喝下去了嘛~”她的语气轻松愉快,仿佛刚才那场“酷刑”从未发生过,“好了好了,苦完了,吃点甜的。”
“乖乖睡一觉,明天又是活蹦乱跳的小乐子啦!”
甜意终于在口中化开,驱散了一些令人作呕的苦涩。
墨徊抽噎着,泪眼婆娑地嚼着果干,身体因为刚才的挣扎和咳嗽而脱力,软软地靠在哈莉怀里,最终在疲惫和药力的作用下,沉沉地睡了过去。
只是那睡颜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显得格外委屈。
白厄和昔涟看着终于安静下来的墨徊,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但心中对哈莉阿姨那“深不可测”的印象,恐怕是再也无法抹去了。
这个看似寻常的清晨,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发烧和一场高效的灌药,而变得格外……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