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厄也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惋惜:“是啊,没捞上来真的好可惜……不然说不定就能编出一对蝴蝶了。”
墨徊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掌心里那只孤零零的红色蝴蝶。
阳光透过红色的丝线,在地面上投下一个小小的、模糊的红色光影。
他看着看着,竟有些出神,总觉得这只安静躺着的蝴蝶,下一刻就要活过来,振动着翅膀,飞向不知名的远方。
“那我……就藏这个好了。”墨徊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珍重。
“好!那我们就带上铲子,出发去藏宝吧!”
白厄永远是行动力最强的那一个。
他自告奋勇地拿起了院子里那把对于他来说还有点沉的铲子,墨徊则帮忙拿好自己的玻璃瓶和那只红色蝴蝶,以及白厄的小木剑。
“你们打算藏在哪里?”
白厄一边扛着铲子,一边兴致勃勃地问。
昔涟想了想,目光望向村落中心那片宁静的区域:“我的话……就藏在祝祭庭院吧?那里很安静,感觉时间和秘密在那里都会沉淀下来。”
墨徊则指了指远处那座缓缓转动的古老风车:“我选磨坊那边,我喜欢听风车转动的声音,咕噜咕噜的,像在讲故事。”
白厄冰蓝色的眼睛望向远方波光粼粼的海面,毫不犹豫地说:“那我就藏在远行渡口!我喜欢那里!能看到好远好远的地方!”
“好!那就出发吧!”
白厄像个小队长一样发号施令,“我们先去渡口,然后去庭院,最后去磨坊!藏完宝贝我们一起回家!”
三个小小的身影,带着铲子和他们珍贵的“宝藏”,踏着清晨的阳光,朝着远行渡口出发了。
渡口的风总是带着海水的微咸气息。
长长的木栈桥延伸至海中,一边是停靠着小船的宁静港湾,另一边则是在灿烂阳光下金波荡漾,层层跌宕的无垠大海。
鸟在天际盘旋,发出悠长的鸣叫。
白厄在栈桥起点附近的一棵大树下站定,他像个小大人似的,用手比划了一下,然后朝着左边认真地走了三大步,用脚尖点了点地:“就这里好了!未来一定能找到!”
他放下玻璃瓶和小木剑,接过墨徊递来的铲子,开始用力地挖坑。
泥土被一点点翻开,露出
墨徊蹲在旁边,看着他即将被埋入地下的那把小木剑,忍不住开口:“这不是你平日练剑用的那一把吗?虽然看起来有点旧了……”
木剑的剑身确实有不少练习留下的痕迹,剑柄也被手心磨得光滑。
白厄一边挖坑,一边头也不抬地回答,声音带着理所当然:“嗯!因为我换新的练习剑了嘛!”
“但这把旧的,是我最开始用的,我可舍不得丢。”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怀念,“而且,用它练习的时候,发生了很多好玩的事情啊,比如第一次打到自己的脚,比如和昔涟假装比武……这都是很美好的回忆呢!”
他把回忆和木剑一起,视若珍宝。
昔涟站在一旁,海风吹拂着她的粉色短发,她看着白厄,眼神温柔而深邃,仿佛透过此刻这个挖坑的男孩,看到了许多许多别的什么东西。
她轻声说:“毕竟白厄一直想成为英雄呢。”
她的语气很温柔,却像在陈述一个早已刻入命运轨迹的事实。
“那当然!”白厄停下铲子,抬起头,脸上没有丝毫的玩笑,冰蓝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坚定而纯粹的光芒。
“做英雄能帮助很多人吧!我可不是为了听起来帅气才想当英雄的!”
他认真地纠正,仿佛“英雄”这个称号本身,背负着的是沉甸甸的责任,而非轻飘飘的荣誉。
他回过头,目光扫过墨徊和昔涟,眼神灼灼,如同此刻海面上跳跃的阳光:“在故事里,英雄就是指引方向的光!”
“他踏上的路,能够帮助许许多多的人,实现许许多多的愿望……”
他的声音逐渐变得激昂,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却无比真挚的宏愿。
“我的愿望,就是实现大家的愿望!”
“所以……我要成为英雄!”
他挺直了小小的脊梁,仿佛已经能看到那条由自己开辟的道路,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那么我走过的路,就会成为方向!”
说完,他朝着蹲在地上的墨徊和站在一旁的昔涟,灿烂地笑了起来,那笑容毫无阴霾,充满了能够驱散一切迷雾与寒冷的热量,如同普照万物的太阳。
他朝着他们,用力地伸出手,发出了郑重的邀请:
“那么,昔涟,墨徊——”
“要和我一起,成为英雄吗?”
海风掠过,带来远方的潮声与鸟鸣,像是在为这稚嫩却无比庄严的誓言伴奏。
墨徊仰着头,看着逆光中白厄伸出的手和那灿烂的笑容,深棕色的眼眸里映满了光和影,一时间竟忘了回答。
而昔涟,只是静静地看着,唇角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的弧度,那湛蓝的眼眸深处,却仿佛盛着整个海洋般浩瀚的忧伤与了然。
墨徊看着白厄伸出的手,又看了看他眼中那毫无阴霾、如同太阳般炽热的信念,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便将自己的手搭在了白厄的掌心。
他的手掌比白厄稍小一些,带着微微的凉意,但握上去却异常坚定。
他仰起脸,深棕色的眼睛在阳光下显得清澈而真诚,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的亲昵。
“那当然啦!故事里的英雄,可都有着很多很多可靠的同伴呢!孤零零一个人踏上旅程什么的,听起来就太寂寞了,绝对不行,对吧——”
昔涟看着他们交叠的手,脸上绽放出比阳光更温暖的笑容。
她走上前,将自己纤细白皙的手也轻轻覆了上去,三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她的声音依旧温柔,却仿佛蕴含着某种穿透时光的力量。
“嗯!一起去成为英雄吧。”
“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打破那些既定的,令人悲伤的命运……然后,一起去见证,更好、更美的未来!”
“好!就这么说定了!!”
白厄的笑容更加灿烂,他用力回握住两位伙伴的手,仿佛要将这份约定烙印在彼此的骨血里。
仪式完成,他松开手,干劲十足地继续完成他的“藏宝”工作。
他将那承载着梦想的小木剑和写给未来自己的玻璃瓶小心地放入挖好的土坑中,仔细填上土,还用小脚在上面狠狠地踩了几脚,确保结实,最后又细心地捡来许多落叶,撒在上面,做了完美的伪装。
“大功告成!”白厄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意气风发地指向下一个目的地,“那接下来,出发!去祝祭庭院——!”
祝祭庭院坐落在村落相对中心的位置,与远行渡口的开阔截然不同。
这里环绕着许多的树,气氛宁静而带着点神圣。
这里是哀丽秘榭的祭司们祈祷和聆听神谕的神圣场所,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种淡淡的香与草木混合的清冷气息。
高大的石质建筑沉默矗立,彩色的祈愿布条在微风中轻轻飘动。
昔涟对这里格外熟悉,她轻车熟路地带着两人穿过静谧的回廊,来到庭院一角。
这里有一个简单的秋千,挂在一棵古老的树下,是昔涟平日里最喜欢待的地方之一。
“就这里吧?”
昔涟在秋千附近的一片柔软草地上停下脚步,用脚尖轻轻点了点地面。
这里阳光能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既不偏僻,又带着一种被神明庇佑般的安宁。
“没问题!”
白厄依旧是那个行动派,二话不说,再次扛起铲子,开始为昔涟挖掘她的“宝藏坑”。
就在白厄哼哧哼哧挖土的时候,昔涟从腰间解下了那个装着神谕牌的小布袋。
她盘腿坐在草地上,将牌倒在身前,一边熟练地洗牌,一边提议道:“在把它藏起来之前,我们来抽一张牌吧!就当是……埋藏宝藏的仪式!”
她的动作优雅而流畅,古老的牌在她手中仿佛拥有了生命。
白厄停下铲子,抹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非常赞同:“嗯!这个好!大家藏宝之前都要做个仪式才有意思!小墨,你快想想,等会儿到了磨坊,你的仪式要做什么?”
他把难题抛给了还在旁边安静看着的墨徊。
“诶?仪式……”
墨徊被突然点名,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低下头,又开始了他标志性的冥思苦想,小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思考一个极其重大的难题。
这时,昔涟的牌已经洗好了,她将牌背面朝上,在草地上铺成一个优美的弧线。她抬起湛蓝的眼眸,目光扫过两个伙伴,微笑着问:“牌洗好了,谁先来?”
白厄看着还在苦思冥想的墨徊,主动站出来:“那我先来吧!给小墨多点时间想想!”
他伸出手,手指在那些绘制着神秘图案的牌背上犹豫地移动了几下,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抽出了靠近中间的一张。
他拿起牌,翻过来,冰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与困惑。
牌面上描绘的图案一个身影,拿着剑,却又仿佛背负着沉重的事物。
他挠了挠头:“唔……这是什么?看起来……好像很辛苦的样子。”
昔涟的目光落在牌面上,她的笑容依旧温柔,没有丝毫变化,但若仔细看,会发现她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光,那光芒快得如同错觉,迅速被平静所取代。
她轻声解释道:
“是救世主呢……”
“哇!救世主!”墨徊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也凑过来看那张牌,深棕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惊叹,“听起来就好厉害!救世主……这和白厄你想成为的英雄,很相配呢!”
他由衷地为朋友感到高兴。
白厄听了昔涟的解释和墨徊的赞叹,看着牌面上那孤独而坚定的身影,非但没有觉得沉重,反而更加燃起了斗志,他用力点头:“嗯!救世主!听起来责任更重大了!我一定会努力的!”
昔涟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将目光转向墨徊:“小墨,该你了。”
墨徊从对“救世主”的惊叹中回过神,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嘴唇,伸出手,指尖在牌背上逡巡了片刻,最终小心地抽出了靠近右侧的一张。
他拿起牌,翻过来。
牌面的图案更加奇特——那是一个色彩斑斓、戴着笑脸面具的人,正在空中抛接着几颗星星,姿态轻盈而诡异,充满了不确定性与即兴的欢乐,与他所认知的“英雄”或“救世主”截然不同。
他困惑地歪着头:“这……这是什么?”
昔涟的目光落在墨徊抽出的牌上,她仔细看了看牌面,又抬眼看了看墨徊那双纯净的、带着疑惑的深棕色眼眸,语气带着一种新奇和不确定。
“唔……是戏法人呢。真是意想不到……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抽出这张牌。”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品味着这个结果背后蕴含的、难以言喻的命运玄妙。
救世主与戏法人。
一个背负着明确的沉重使命,一个游走在不确定的欢愉边缘。
在这神圣的祝祭庭院里,在三双尚且稚嫩的手下,命运的丝线似乎早已悄然编织,将三个孩子的未来,引向了既定的、却又充满变量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