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他说你究竟是谁呢(1 / 2)

神悟树庭深处,巨木虬结的根系如同沉睡巨龙的脊骨,在光线下蜿蜒。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苔藓与陈年树皮的腐朽气息,以及一种挥之不去的、沉重的静谧。

白厄背靠着其中一株最为粗壮的古树坐下,树皮的冰冷透过衣物渗入脊背,却远不及他此刻内心的寒意与混乱。

他刚刚经历了一场猝不及防的遭遇。

阴魂不散的“盗火行者”突然出现,对他发动了攻击。

目标,竟是他手中紧攥的又一封无署名的信,而不是火种……

那场短暂而激烈的交锋中,盗火行者如同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运转,说着意义不明的词语。

“蠢……”

他居然在骂他!

“记住……他……”,甚至发出了刺耳的“256……923……”之类的数字噪音,就主动退去,留下了这封至关重要的信件。

此刻,这封承载着无数谜团的信,就躺在他微微颤抖的手中。

他深吸了一口带着树叶味道的空气,试图压下心头翻涌的疑虑与一丝莫名的……忐忑。

这感觉很奇怪,仿佛在揭开一个与自己命运紧密相连,却又被层层迷雾包裹的秘密。

他展开了信。

目光扫过开篇那熟悉的、带着温暖气息的问候——

“展信佳。”

“希望这封信停笔时,金色的麦浪依旧在你身边温柔起伏……”

白厄冰蓝色的眼眸微微一凝。

哀丽秘榭……又是哀丽秘榭。

写信人对那里的一切,熟悉得仿佛亲身经历过。

然而,接下来的地名,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间在他心中激起滔天巨浪!

雪国——贝洛伯格!

一个从未听闻、一听就绝非翁法罗斯疆域内的名字!

第一次出现地名。

冰冷、坚硬,带着凛冽的雪意,与他熟悉的哀丽秘榭的温暖麦浪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

他的心脏猛地一跳!

一个荒谬却无法抑制的念头冲入脑海:难道……这封信来自天外?

来自那个被称作“星海”的、无边无际的未知领域?

写信人之前提到过“雪原”和“复生”……

贝洛伯格的“雪国”和“新生”庆典,能够完美对应上。

这怎么可能?!

写信人到底是谁?他怎么会如此详尽地知道哀丽秘榭?

知道他白厄?

甚至……认识他?!

一个疯狂的猜测浮现:难道写信人是哀丽秘榭的故人,只是……去了天外?

但这念头本身就如天方夜谭!

冰蓝色的眼眸染上了前所未有的迫切,他几乎是屏住呼吸,贪婪地向下阅读。

写信人描绘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个名为贝洛伯格的国度,刚刚挣脱了绝望的寒冬,正举行着盛大的庆典。

美食节的诱人香气——酥脆饼干、炖肉汤、矿石烤馅饼,夜晚被灯火和热情点燃,篝火在广场中央噼啪作响,映照着人们脸上纯粹的、属于新生的笑容。

音乐!不是哀丽秘榭田园的牧歌,而是充满原始生命力的摇滚乐!

鼓点和电吉他的嘶吼撕裂寒冷,还有悠扬民谣讲述着抗争与希望的故事……

写信人甚至描述了自己挤在人群中,被欢乐浪潮托起的感受。

画面是如此鲜活,充满了声音、气味和温度,强烈地冲击着白厄的感官。

他仿佛能闻到那馅饼的焦香,能感受到篝火的暖意扑面而来,能听到那震耳欲聋的摇滚节奏敲打在心房。

然后,他看到了关于舞蹈的描述。

写信人提到了傩舞!

那是什么舞蹈?

他提到了在一个有着漫天飞舞绿色萤火虫的夜晚,他跳过的那种舞——轻盈、灵动、幽魅,让当时的白厄……看呆了?

白厄的眉头瞬间拧紧!

月下的舞蹈?

萤火虫……写信人怎么会知道?

他冰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努力在记忆的深潭中打捞。

小时候?有人给他跳过舞?在萤火虫飞舞的夜晚?

为什么……为什么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只有模糊的、关于哀丽秘榭夏夜林间确实有流萤的印象,但绝无写信人描述的如此梦幻的场景,更无一个为他跳舞的身影!

写信人还提到了……放风筝?

和他,还有昔涟一起?

在金色的田野上奔跑?

比赛谁的风筝飞得又高又稳?

昔涟粉色的头发在风里飞扬?

他甚至提到了……熬果酱?

还调侃他是不是还只会做蔬菜沙拉?

记得他对着一篮子“浆果”发愁的样子?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敲击着白厄记忆的壁垒!

田野?风筝?燕子?笑脸?浆果?果酱?

为什么他毫无印象?!

这些本该是童年最鲜活的记忆,此刻却如同被彻底抹去,只留下信纸上文字勾勒出的诱人却虚无的轮廓!

一股寒意,并非来自树庭的阴冷,而是从灵魂深处炸开的冰冷恐慌,瞬间攫住了他!

他的脊背猛地绷直,紧紧抵着粗糙的树皮!

难道……难道真像那个抢夺火种的嘶哑卡顿的盗火行者所说——

他忘记了?!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远比信来自天外更让他惊骇!

他忘记了什么?

如此重要的、充满欢笑的、本该刻骨铭心的过去?

为什么忘记?谁让他忘记?!

盗火行者……那个诡异的存在,它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

它是什么东西?

它和写信人又是什么关系?!

它为什么像坏掉的机器一样骂他“蠢”,还要他记住“他”?

这个“他”……是写信人吗?!

巨大的无措、慌乱、质疑,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随之涌起的,是一股难以遏制的、针对自身记忆空白的愤怒!

他指尖猛地用力,几乎要将脆弱的信纸捏碎,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的怒意和深深的恐惧。

树庭里死寂一片,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在古老的树木间回荡。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才强迫自己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带来一丝残酷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