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一种近乎笃定的骄傲。
“毕竟你是我最棒的崽啊。”
话音落下,那优雅的身影如同被橡皮擦去的铅笔画,无声无息地、毫无痕迹地消失在房间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剩下满床的狼藉、刺目的鲜血、散落的碎片,以及趴在血泊中央、呼吸微弱却逐渐变得平稳悠长、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悄然愈合的墨徊。
窗外,贝洛伯格的灯火温柔地亮着,星河无声流转,对这个房间里刚刚发生的、惊悚又温暖的“喂食”仪式,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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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徊视角)
那场问天索鬼、引神附体的傩,几乎抽干了他每一丝力气,每一分属于“人”的热度。
灵魂像是被反复拧紧又强行拉开的毛巾,只剩下疲惫欲死的纤维感。
“哐当。”
门被撞开,又无力地弹回。
玩累了的墨徊几乎是摔进来的,脚步虚浮,踉跄着扑向房间里唯一那张床铺。
埋进有些冰冷的被褥,滚了滚,但他有些顾不上了,只想将这副透支到极点的躯壳埋进去,让黑暗吞噬所有感知。
然而,就在他即将陷入那片虚无的柔软时,视线余光捕捉到了一抹异常。
有人坐在床边。
不是实体的“坐”,更像是一团凝聚的、流动的阴影与恶作剧的微光共同勾勒出的轮廓。
祂的女商人姿态闲适,甚至称得上温柔,仿佛一直就在这里,等待着疲惫的孩子归家。
是阿哈。
或者说,是阿哈那万千面目中,此刻呈现出“母亲”姿态的一面。
祂一开始没有说话。
祂的手中,把玩着、或者说,正在源源不断地出现了一副副小巧精致的、材质各异的面具——木质的、陶瓷的、黄金的、甚至像是凝固的星光或泪水打造的……
每一副都散发着微弱却诱人的能量波动,那是纯粹的、未加掩饰的“欢愉”之力。
“妈妈~”
“给你带的小零食。”
祂只是轻轻一推,那些面具便如同被无形的手捧着,递到了墨徊的面前。
无声的邀请,无声的“哺育”。
墨徊撑起上半身,红色的眼瞳里没有惊讶,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透支后的空洞。
他看着那些面具,又看了看阿哈那温柔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母亲”姿态。
然后,他伸出手,抓起最近的一副木质面具,塞进了嘴里。
“咔嚓!”
没有犹豫,没有品尝。
只有最直接的、机械性的啃噬。
牙齿狠狠咬合,木屑混合着奇异的能量流瞬间迸开。
粗糙的边缘刺入口腔内壁,鲜血立刻涌出,混合着木屑和那虚幻的能量,带来一种刺痛与充盈感交织的诡异滋味。
咔嚓!咔嚓!
又是一副面具。
更脆,更锋利。
碎片像刀片一样割裂着他的嘴唇、舌头、上颚。
鲜血更多地涌出,顺着嘴角淌下,染红了苍白的下巴和脖颈,滴落在床单上,晕开一朵朵刺目的暗红。
他几乎感觉不到疼痛。
或者说,这种纯粹的、物理性的痛苦,反而能稍微压过心底那片无边无际的、冰冷的虚无。
他机械地吞咽着。
碎片割伤食道,能量灼烧胃囊。
思绪却在血腥味和力量的填充中,疯狂地、不受控制地奔涌。
扭曲的像是一团团打了结的线。
……
如果吃掉所有东西、所有人?
我们会变得一样吗?
和我一样?
不……
不要和我一样。
他吞咽得更快了,仿佛想用这些面具填满那个不断发出诘问的空洞。
那么现在,贝洛伯格的人幸福吗?
幸福是什么?
饱腹感?
他咽下一块面具,冰冷的金属感刮过喉咙。
美满家庭?
碎片再次划伤口腔,血味更浓。
光明的未来?
星光面具在口中炸开,带来短暂的晕眩和虚假的充盈感。
我是什么?
我是人?
我是鬼?
利用贝洛伯格人的伪君子?
建设新游乐场的自私小人?
看似通透实则虚伪冰冷至极,把世界变为棋局玩物自诩圣人的怪物?
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满鲜血和碎屑的手,看着床单上越来越多的血点。
什么定义标签……
其实无所谓。
因为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力量随着吞噬一点点恢复,红色的眼瞳却愈发空洞。
他看向阿哈,那位“母亲”依旧温柔地、源源不断地提供着“食粮”。
那么……这些对大家来说有价值吗?
我……有价值吗?
他想起了贝洛伯格人看到他“祈福”后的眼神。
那种需要他、依赖他的眼神。
接下来该怎么样?
要继续……继续,装成一个更加通透慷慨的人……
千万不要被发现?
和妈妈一样玩着扮演游戏?
和祂一样一起模拟人生?
有趣。
好玩。
“咔哒……”
又一枚面具碎片被咬下。
啊。
但是被发现了会怎么看我?
会死掉吗?
会被驱逐埋葬?
恐惧,冰冷的恐惧。
顺着脊椎爬升。
打碎我……再度掩埋我。
然后呢?
我将再次从深渊里爬起。
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扭曲的笃定。
迄今为止……
有没有人能把我全部看透呢?
我的伪装怎么样呢?
它够不够真实呢?
我像不像人类呢?
至少比小不点表现的更好吧……大家长不管事……那就只有我出面啦……
看穿我?不要看穿我?
嘿嘿。
好玩。
他咀嚼着,血液和能量混合成一种铁锈般的甜腥味。
让这一刻来到的再晚一点吧。
他抓起最后一块,也是能量最浓郁、质感最冰冷的一副面具。
一如既往的榨干我的价值,铺就成向往明天的轨道吧。
他张开鲜血淋漓的嘴,将那副冰冷的面具塞了进去,用尽最后力气,狠狠咬下。
“咔嚓——!”
面具碎裂开来,一股庞大到几乎将他意识冲散的洪流猛地灌入。
所有的思绪,所有的诘问,所有的伪装与恐惧,在这一刻被绝对的力量洪流彻底中断。
红色的眼瞳失去了最后一点焦距,变得如同玻璃珠般呆滞无神。
他维持着啃咬的姿势,僵直了一秒。
然后,如同被剪断线的木偶,一头栽倒下去,额头重重磕在床上,发出一声闷响。
鲜血从他破裂的嘴角不断渗出,浸染着散落在床上的碎片残渣,也浸染着他失去意识的脸庞。
阿哈那“母亲”的幻影依旧坐在床边,温柔地、欢快地注视着这一切。
祂的疯言疯语,无人在意。
祂的壮志雄心,无人倾听。
房间里只剩下血腥味,和一片死寂的、透支后的虚无。
小剧场:
鬼徊:好玩!!
神徊:这家伙撒手没。
人徊:……qAq
力量过多失控了,三个意识集体混乱了。
现在有点像是本能>理性>情感了。
阿哈:哎呀闯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