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的日子如同上了发条的钟表,规律而疲惫地向前推进。
每天清晨,天还未亮透,白厄便会在嘹亮的起床号中起身,利落地整理内务,换上被汗水浸透又风干、反复多次的迷彩服。
而墨徊,则通常会在这时被他轻微的动静扰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着室友在晨光熹微中忙碌的背影,然后在一片“幸好不用去”的庆幸与微妙的愧疚中,翻个身,试图抓住最后一点睡眠的尾巴。
白厄出发后,宿舍便彻底成为墨徊的安静王国。
他享受着难得的清静,拉紧窗帘,只开一盏柔和的台灯,沉浸在画板或者数位板的世界里。
空调维持在舒适的温度,隔绝了窗外愈发酷烈的阳光和操场上隐约传来的口号声。
这段时间是他的高效创作期,灵感似乎都偏爱这份孤独的宁静。
然而,随着日头西斜,一种新的“任务”便会悄然降临——为室友点晚餐外卖。
通常下午四五点左右,白厄的训练还在继续,他的通讯消息便会准时抵达墨徊的个人终端。
消息很简单,通常是:
“今天想吃点辣的。”或者“有点渴,想喝冰的。”又或者“随便点,你决定就好。”
简洁,直接,充分给予信任和选择权。
墨徊则会对着屏幕沉思片刻。
他会综合考虑白厄模糊的需求——“辣的”范围可太广了。
天气的炎热程度、还有他自己当天想吃的东西,毕竟是一起点。
然后开始在外卖海洋里进行新一轮的“艺术筛选”。
这个过程并不比他自己吃饭时轻松多少。
他要考虑辣度是否适中,汤水会不会洒,哪家店的包装更保温,送餐时间能否卡在白厄刚回宿舍的时候……
他对待这件事的态度,近乎一种奇特的责任感,仿佛不是在点外卖,而是在完成一幅需要精心构图的静物画。
“那家三叉甫的水煮肉片和冰粉评价不错,辣度中等,可以吗?”
他会谨慎地发消息确认。
或者:“今天很热,点了凉面和绿豆冰沙,行不行?”
白厄的回复通常很快,而且永远是:“可以。”“行。”“谢了。”
这种简洁的回应反而让墨徊感到安心。
没有过多的客套,没有不必要的讨论,像是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当外卖送达提示响起,墨徊会下楼取回餐食,整齐地摆放在自己的书桌上——他的桌子更整洁,更适合当临时餐桌。
当然,得是他不画画的时候。
然后他会继续自己的事情,但耳朵会不自觉地留意着门口的动静。
直到宿舍门被推开,带着一身热气、汗水和淡淡尘土气息的白厄回来。
那股冷冽的雪松信息素因为运动而比平时更明显一些,混合着阳光和汗水的气味,强势地侵入墨徊精心维护的、清凉而私人的空间。
每一次,墨徊都会下意识地绷紧一瞬,然后强迫自己放松。
他依旧不习惯这种充满生命力的、属于Alpha的气息如此直接地靠近。
“回来了?”
他会干巴巴地打个招呼,视线并不与白厄接触,只是指了指桌上的外卖,“你的那份在那儿。”
“谢了。”
白厄脱下汗湿的外套,先去快速冲个澡,洗去一身疲惫和汗渍,换上干净的T恤和短裤,才带着一身湿润的水汽走过来。
两人便会开始这种沉默而奇特的共餐。
墨徊依旧吃得沉默而迅速,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白厄则似乎很享受训练后这顿及时且合口的晚餐,吃得比墨徊慢一些。
白厄并没有忘记观察他的室友。
他注意到墨徊点餐很用心,搭配总是考虑到了营养和解暑,甚至偶尔会根据他前一天随口提过一句“今天训练量有点大”而默默选择更高热量的食物。
这份细心,再次印证了他对墨徊“内在柔软”的判断。
他还发现,墨徊似乎对气味异常敏感。
有一次他带回来一袋朋友给的、味道比较冲的卤味,墨徊虽然没说什么,但几不可查地蹙了下眉,默默加快了吃饭速度。
自那以后,白厄再带味道重的东西回来,会主动先问问墨徊是否介意。
这种细微的体贴,墨徊注意到了。
他心里有些惊讶,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这个Alpha室友,似乎……比他认知中的大多数Alpha要细心和尊重人得多。
一天晚上,白厄回来得比平时晚了一些。
墨徊已经吃完了自己的那份炒饭,正对着画板修改草图,给白厄留的那份盖饭放在一旁,用保温袋装着。
白厄洗完澡出来,看到那份明显被细心保管着的晚餐,道谢的语气比平时更真诚了些:“谢了,今天加练了会儿,饿坏了。”
“嗯。”墨徊应了一声,笔尖没停。
白厄打开餐盒,吃了几口,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边吃一边看似随意地提起:“对了,今天训练的时候,看到你们美术系几个Oga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