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墨徊干巴巴地道了谢,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还好,第一个潜在冲突点解决了。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相安无事。
墨徊继续整理他的宝贝画具,白厄则看着他的历史文献。
直到傍晚,白厄接到朋友万敌的通讯出门了,墨徊才真正放松下来。
他独自一人待在宿舍里,环顾这个即将成为他新“战场”的地方。
空气里还残留着那股雪松般冷冽的Alpha信息素,这让他本能地感到神经紧绷。
他走到窗边,打开窗户,让晚风吹进来,试图驱散那令他不安的味道。
夜色渐深。
白厄回来后,两人简单洗漱,互道了礼貌性的“晚安”,便各自熄灯上床。
黑暗笼罩下来。
墨徊侧躺着,面对墙壁,睁着眼睛。
床头那盏暖黄色的小夜灯散发出微弱柔和的光晕,仅仅能照亮他枕边的一小块区域。
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黑暗会让他心悸不安,仿佛又回到了某些不愿回忆的孤立无援的时刻。
然而,今夜,小夜灯带来的慰藉大打折扣。
另一张床上,Alpha平稳悠长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即便隔着数米的距离,即便对方似乎已经陷入沉睡,那若有若无的、属于强大同性的信息素依旧像一张无形的网,弥漫在宿舍的空气中,不断挑动着墨徊高度敏感的神经。
他是Oga,他的本能正在对他发出警报,提醒他附近有一个强大的Alpha。
尽管他的理智反复强调这个Alpha目前看来没有威胁,甚至称得上礼貌,但身体的本能反应却无法轻易平息。
心跳有些过速,皮肤似乎变得比平时更敏感,甚至连后颈那处平时毫无异样的腺体,都隐隐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悸动。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呼吸,生怕被对方察觉出任何异常。
他失眠了。
脑海里纷乱如麻。对陌生环境的不安,对秘密可能暴露的恐惧,对未来的迷茫,以及……对仅仅一床之隔的那个Alpha无法抑制的、生理性的警惕,交织在一起。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窗外的月色逐渐西斜。
墨徊不知道自己翻了第几次身,直到凌晨三点左右,精神上和生理上的极度疲惫才终于战胜了紧绷的神经,将他拖入一种浅薄而不安稳的睡眠之中。
第二天,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宿舍时,白厄已经醒了。
他有点认床,在新环境的第一晚睡得并不沉,很早就醒了。
看了眼通讯器上的时间,才早上七点。
他今天上午没课,便懒得起床,靠在枕头上刷着鉴宝视频,偶尔回一下朋友的信息。
宿舍里很安静,只有空调系统运作的微弱声响。
就在这时,他听到对面床上传来了一些细微的动静。
白厄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视线从光屏上移开,悄无声息地投向对面。
只见他那昨晚冷淡得像块冰的新舍友墨徊,正整个人蜷缩在柔软的薄被里,只露出黑色的发顶和小半张脸。
他似乎睡得正熟,无意识地用脸颊蹭了蹭柔软的枕头,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软糯的哼唧声,像只没睡饱的猫咪。
那声音……和白厄认知中Alpha该有的任何形象都毫不相干。
过了一会儿,墨徊似乎挣扎着想要起床。
他极其艰难地、慢吞吞地坐了起来,身体微微摇晃,低着头,一头黑发乱翘,整个人处于一种明显的“宕机”状态,仿佛灵魂还留在梦里。
他就那么呆呆地坐了几秒,然后脸上闪过一丝极其明显的不耐烦,像是被早起这件事严重冒犯到了,竟又不管不顾地直挺挺地倒回了床上,拉起被子盖过了头顶。
白厄:“……”
这反差有点大。
又过了大概五分钟,就在白厄以为他又睡着的时候,那颗黑色的脑袋再次顽强地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这一次,他似乎终于下定决心要面对这个世界。
他艰难地爬下床,赤着脚,脚步有些虚浮地梦游般飘向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几分钟后,水声停了。
卫生间的门打开,墨徊走了出来。
他显然已经洗漱完毕,额前的刘海被打湿了几缕,软软地贴在光洁的额头上,眼镜也戴好了,看起来清醒了不少。
然而,就在他走到宿舍中央,准备回自己书桌前时,他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他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然后,极其缓慢地,转过了头。
深棕色的眼眸,透过镜片,精准地捕捉到了正靠在床头,好整以暇看着他的白厄。
四目相对。
空气瞬间凝固。
墨徊脸上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刚洗漱完的清爽懵懂,变成了完全的空白。
他的眼睛微微睁大,似乎花了整整十秒钟,才终于将“宿舍里还有另一个人”这个被他暂时遗忘的事实,从记忆深处打捞出来,并加载进他刚刚开机的大脑里。
他就那么直愣愣地站在宿舍中间,手里还拿着擦脸的毛巾,像一尊突然被施了定身术的艺术品。
镜片后的眼睛里,清晰地闪过措手不及的慌乱,一丝被窥见隐私的窘迫,以及大量的纯粹的“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的茫然。
他试图想说点什么来挽救这尴尬的局面,比如“早”,或者“你醒了”,但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整个宕机的过程持续了足足半分钟。
白厄将对方这一系列堪称精彩的表情变化和肢体语言尽收眼底。
从刚起床时软得不像话的哼唧和赖床,到此刻站在房间中央一脸“世界观需要重启”的呆滞模样……
这真的是昨天那个冷着脸,皱眉质疑宿舍分配,浑身散发着“莫挨老子”气场的Alpha室友吗?
白厄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又迅速被他压了下去。
他忽然觉得,这位美术系的新舍友,似乎并不像他表面表现出来的那么冷淡疏离。
甚至……有点出乎意料地……
“早。”
白厄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听不出任何异样,仿佛刚才那有趣的一幕从未发生,“我吵醒你了?”
墨徊像是被按下了重启键,猛地回神。
他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试图重新戴上那副冷淡的面具,但微红的耳根却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没。”
他声音有点干涩,迅速移开视线,不再看白厄,快步走回自己的书桌。
“早。”
他背对着白厄坐下,拿起一支铅笔,假装要开始画画,但通红的耳廓和略显僵硬的背影,无一不在诉说着主人此刻的窘迫。
白厄看着他的背影,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看来,这为期不短的宿舍生活,或许不会像他最初预想的那么平淡乏味了。
而墨徊,对着空白的画纸,心脏还在扑通扑通地跳。
完蛋了。
形象……他努力维持的、生人勿近的Alpha形象,在第一天早上就崩塌了一大半!
都怪那个Alpha!
要不是他的信息素让自己失眠……
墨徊在心里默默地把锅甩给了毫不知情的白厄。
宿舍里再次安静下来,但某种微妙的、不同于昨日的气氛,正在悄然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