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继续在棋盘上落子,而是用一种近乎温和的语气打破了沉寂。
“我知道,一下子说这么多……你心里也不平静。”
墨徊的声音很平静,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通透,“你活的比我久得多,见识过的风浪、经历过的算计,也比我这个毛头小子多太多了。”
“所以……”他顿了顿,看向景元,眼神真诚,“……真的大可不必这么震惊。”
他甚至还自嘲地笑了笑,指了指自己:“我才21,好多东西,路还长着呢,还有的学。”
他必须得学。
必须不断向前。
景元被墨徊这番话拉回了现实。
他缓缓放下拱起的手,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真诚、甚至有点无辜的表情,那种被妖孽智谋冲击带来的惊悚感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哭笑不得的荒谬感。
他忍不住失笑摇头,金色的眼眸里重新燃起一丝熟悉的、带着点调侃的光芒。
“墨徊小友,你这谦虚……可有点过头了。”
“过头了,可就是虚伪了啊,朋友。”
他刻意加重了“朋友”两个字,仿佛强调某种心照不宣的认可。
墨徊闻言,深棕色的杏眼微微一亮,嘴角也勾起一个真心实意的、带着点狡黠的弧度。
他拿起一颗珠子,在指尖转了转,没有否认景元的称呼,反而顺着说道:
“那是。”
“我可是看着你把我当朋友的份上,才跟你说这么多的。”
他刻意强调了“朋友”二字,算是正式接过了景元抛出的橄榄枝。
棋手?猎手?
都无差。
两人相视一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棋逢对手、又惺惺相惜的默契。
无需更多言语,这“朋友”的身份,已然在方才那番石破天惊的对话和此刻的眼神交换中,心照不宣地确认了。
墨徊将指尖的珠子轻轻放回棋盘,不再继续这场对弈。
他望向窗外鳞渊境的方向,那里曾爆发过决定罗浮命运的战斗,语气带着一种历经风波后的平淡感悟——甚至是诡异感。
“像我们这种……习惯在幕后拨动棋子,靠脑子行动的人……”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些许,“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舔舐着火焰。”
“稍有不慎,满盘皆输啊,是不是?”
景元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眼中也闪过一丝凝重。
巡猎的将军,对此体会尤深。
权谋的战场,看不见硝烟,却同样致命。
墨徊收回目光,看向景元,语气变得轻松而笃定:“所以啊……能做朋友,那自然是最好的。”
他意有所指地笑了笑,没有点破两人背后所代表的庞大意志。
“做不了朋友……也不必非得成为敌人嘛。”
他像是在说两人,又像是在说更宏大的存在。
景元心中微微一动,他明白墨徊的暗示。
巡猎与欢愉……若真对立起来?
他不敢细想。
墨徊那看似随意的“做不了朋友也不必当敌人”,更像是一种善意的提醒和……某种承诺?
至少,在墨徊这里,罗浮不会是欢愉的乐子。
墨徊似乎不想让气氛再沉重下去,他话锋一转,主动提起了贝洛伯格的现状,语气带着一种“家长看孩子出息了”的欣慰:
“至于贝洛伯格嘛……接下来的路,其实已经不用我操太多心了,布洛妮娅那姑娘,很有担当,也很有想法,上上下下都服她——可可利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
他眼中流露出真诚的赞赏,“技术方面,有空间站源源不断的支持;资金方面,虽然背了债,但有公司的‘合作’框架在,按部就班发展就行,完全不必紧张。”
他总结道,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满足。
“嗯……冰化了,城市在重建,人心在凝聚,未来……一切都发展得挺好的。”
“到时候找个时间卸任就好了。”
这番话,与其说是介绍贝洛伯格,不如说是一种不动声色的安慰。
墨徊敏锐地捕捉到了景元之前讲述伊戈尔故事时,那份深藏的、对故友家乡最终湮灭的遗憾与无力感。
他此刻特意强调贝洛伯格的“好”,强调它的生机勃勃和充满希望的未来,就是在告诉景元:你看,伊戈尔为之奋斗和牺牲的家乡,并没有被冰雪淹没。
它活下来了,而且活得很好。
他的牺牲,没有白费。
他的家乡,值得他为之付出一切。
景元何等聪明,瞬间就领会了墨徊话语中这份沉甸甸的、不着一字的安慰。
他看着墨徊那双清澈的、带着真诚笑意的杏眼,心中那点因伊戈尔而起的沉重遗憾,仿佛被一阵温暖的风轻轻拂过,散去了许多。
是啊,那颗星球没有熄灭。
它在冰封七百年后,重新点燃了文明之火。
这或许,就是对那位远行的拳手,最好的告慰。
景元脸上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真正轻松的笑容。
他不再纠结于那些惊世骇俗的计谋,也不再沉溺于过往的遗憾。他拿起茶壶,给墨徊和自己都重新斟上了一杯热茶。
“嗯,挺好。”景元端起茶杯,对着墨徊,如同老友对酌般示意了一下。
“活着,有希望,就挺好。”
墨徊也端起茶杯,回以一笑。
他对此似乎深有体会。
活着。
就是最好的。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棋盘上,玻璃珠子折射出温暖的光晕。
肃穆的神策府内,两个刚刚确认了“朋友”身份的棋手,享受着这难得的、无需算计的宁静片刻。
至于未来是下棋还是钓鱼?
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小剧场:
人不可能没有野心啊。
小墨的算计,早在提出具象化能力和黑塔他们合作的时候就开始了。
人脉资源势力,不用才是傻子。
仙舟这边暂且会写到金人巷,演武仪典会推后。
返回空间站那边,写拉帝奥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