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是平平淡淡的过。
温馨,也安静。
浴室里水汽氤氲,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带走一天的疲惫。
墨徊闭着眼,仰头迎着花洒,水流顺着他黑色的发丝滑落,掠过白皙的脖颈、线条清晰的锁骨,最后汇入脚下蒸腾的雾气中。
他脑子里还在无意识地回放着白天画的那幅画的色彩搭配,指尖习惯性地在布满水汽的瓷砖上无意识地勾勒着线条。
一切都和往常无数个夜晚一样,宁静而放松。
突然——
“砰!哐啷——!”
一声极其突兀的、仿佛重物坠地的闷响,紧接着是某种东西被撞倒散落一地的杂乱声响,猛地从卧室方向传来!
声音之大,甚至盖过了哗哗的水声。
墨徊猛地睁开眼,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
家里只有他和白厄!
白厄还在卧室!
出什么事了?!
是那个恐怖娃娃又自己跑出来了?
还是什么别的“有趣”物品突然发作了?
白厄那么小一个!
极度的担忧和恐慌瞬间攫住了他!
他几乎是想都没想,猛地伸手关掉了花洒开关!
哗哗的水声戛然而止,整个世界突然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水滴从身上和发梢滴落的声音嗒嗒作响,反而更加凸显了刚才那声巨响的不寻常。
墨徊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他甚至来不及擦干身体,也顾不上穿衣服。
只胡乱抓过旁边挂着的浴巾,在腰间匆匆一裹,甚至都没来得及系紧,就一把推开淋浴间的门,湿漉漉、赤着脚冲了出去!
“白厄?!你怎么了?!”
他焦急地喊着,声音因为惊慌而有些变调,带着浴室特有的回音。
他顾不上脚下冰冷的地板和水渍,几步冲到了卧室门口,猛地推开了房门——
然后,他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般,瞬间僵在了门口,所有的话语和动作都凝固了。
预想中娃娃被恐怖物品追击的画面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
一个活生生的、成年体型的、穿着那身他再熟悉不过的翁法罗斯风格服饰的白厄,正有些狼狈地跌坐在他卧室的地板中央。
似乎是因为突然出现的空间和体型变化而失去了平衡,还不小心撞倒了旁边放着几本画册的小边桌,画册和桌上的一个小摆件散落了一地。
而就在白厄的手边,那个原本应该装着白厄灵魂的、10厘米高的棉花娃娃,此刻正安安静静地、空空如也地躺在那里,仿佛只是一个被遗弃的玩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墨徊的大脑彻底宕机,无法处理眼前这过于超现实的一幕。
他湿漉漉的头发还在不停地往下滴水,冰冷的水珠滑过他光洁的额头、滚过他因震惊而睁大的眼睛、沿着他微微张开的唇瓣滑下,滴落在他赤裸的、因为突然接触冷空气而泛起细小疙瘩的胸膛和手臂上。
浴室带出来的氤氲水汽像一层薄纱笼罩着他,让他平时被眼镜和衣物遮挡的容貌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
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肌肤因为刚才的热水澡而透着淡淡的粉色,湿透的黑发软软地贴服着,平时扎起的小辫子此刻完全散开,几缕发丝黏在脸颊和脖颈旁,更添了几分平日里绝不可能见到的脆弱和……诱惑。
那双总是藏在镜片后的深棕色眼眸,此刻因为震惊和迷茫而蒙着一层水雾,显得格外清澈无辜,又带着极强的冲击力。
而他身上,仅仅只有那条仓促围上的浴巾。
白色的浴巾松垮地环在他劲瘦的腰间,勉强遮住关键部位,却清晰地勾勒出他纤细却并非瘦弱的腰线,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胸膛、平坦的小腹和笔直的双腿。
水珠不断从他身上滚落,在皮肤上划出亮晶晶的水痕,最后没入浴巾边缘的阴影里。
一个活色生香的、湿漉漉的、毫无防备的墨徊,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彻底地暴露在了刚刚恢复成人形的白厄面前。
白厄显然也完全没料到会是以这样一种方式“重逢”。
他刚刚从一阵天旋地转的失衡感中稳住心神,还没来得及仔细感受恢复实体的感觉,也没来得及观察周围环境,卧室门就被猛地撞开,然后……
他的视线,几乎是本能地,瞬间就被门口那个身影牢牢抓住了。
冰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猛地一窒。
他见过墨徊很多样子——安静的、专注画画的、笑着的、无奈的、甚至跳傩舞时神圣不可侵犯的……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墨徊。
褪去了所有日常的包裹,洗去了所有社交的距离,只剩下最原始、最坦诚、也最具冲击力的视觉呈现。
水汽朦胧中,那身莹白如玉的肌肤几乎在发光,与黑色的湿发形成强烈对比。水珠滚落的轨迹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引人遐想。
那双蒙着水雾的棕色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受惊的小鹿,纯粹又无辜,却偏偏配上此刻极具视觉冲击力的身体……
浴巾包裹下的腰,果然如他之前跳舞时所展现的那般,纤细而柔韧,仿佛一手就能揽过……
一股极其陌生的、汹涌的热流瞬间冲上白厄的大脑和四肢百骸,让他感觉喉咙发干,心跳失控,血液奔流的速度快得惊人。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尖在以惊人的速度变烫。
几乎是下意识的,白厄猛地抬起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另一只手则有些慌乱地、指尖发颤地指向墨徊腰间的浴巾。
他的声音变得极其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强装镇定却依旧泄露了微妙情绪的波动:
“要、要不……你先……穿好衣服?”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解开了墨徊的石化状态。
“!!!”
巨大的、后知后觉的羞耻感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吞没。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全身的血液“轰”地一下全部涌向了头顶和脸颊,原本只是淡淡粉色的皮肤瞬间变成了熟透的虾子一样的绯红,连脖颈和耳朵都红得滴血!
他猛地发出一声短促的、近乎呜咽的惊呼,手忙脚乱地一把抓紧即将滑落的浴巾,转身就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狼狈不堪地、同手同脚地重新冲回了还在弥漫着水汽的浴室。
“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门!
甚至还能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清晰的、仿佛撞到什么东西的闷响和吃痛的抽气声。
卧室里,只剩下跌坐在地板上的白厄,和那个空空如也的棉花娃娃。
空气中还残留着浴室带出来的、带着沐浴露清香的湿润水汽,以及一种无比尴尬又暧昧躁动的气息。
白厄缓缓地放下捂着眼睛的手,冰蓝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暗流汹涌。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试图平复那擂鼓般的心跳和血液里的躁动,但脑海中那双受惊的、水汽蒙蒙的棕色眼睛和那片晃眼的莹白,却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恢复实体的、骨节分明的手掌,又看了看旁边那个小小的、已经失去了灵魂的棉花娃娃。
变回大人样子……原来是这么的……突然。
且……刺激。
浴室里,墨徊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捂着滚烫得快要冒烟的脸,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
完、完蛋了!
怎么会这样?!
白厄怎么就……突然变回来了?!
还是以这种……这种尴尬到足以让人社会性死亡一万次的方式?!
刚才那一幕像循环播放的电影片段在他脑海里疯狂闪现,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可怕!
白厄那双震惊的蓝眼睛,自己几乎全裸的样子,还有那句“先穿好衣服”……
“呜……”墨徊把发烫的脸深深埋进膝盖里,发出了一声绝望的、羞愤欲绝的哀鸣。
今晚,注定无人能够平静。
卧室里,白厄略微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和脖颈。
久违的、属于成年男性的坚实躯体的感觉重新回归,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骼都充满了真实的力量感,这与他作为棉花娃娃时那种轻飘飘、软乎乎的体验截然不同。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从门缝里逸出的、带着温热湿气和沐浴露清香的气息,无声地提醒着方才那极具冲击力的一幕。
他冰蓝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他拿着娃娃,走到浴室门前,抬起另一只手,指节在磨砂玻璃门上轻轻叩击了两下,声音放得比平时更加低沉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小墨?”
门内立刻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明显带着慌乱的动静,还有一声被强行压下去的抽气声,紧接着是墨徊那努力想要维持镇定、却依旧透出明显紧绷和羞赧的声音,隔着门板闷闷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