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是他这个暑假,不,甚至是今年以来,笑得最开心的一次。
白厄看着他笑得开心,原本的那点小尴尬也没了,虽然不明白笑点具体在哪里,但也被墨徊的情绪感染,跟着发出了细小的、欢快的笑声。
他用圆手挠了挠自己的小白毛脑袋,缝线的笑容仿佛也充满了愉快的弧度。
阳光透过窗户,温暖地笼罩着画室。
地板上,一个青年笑得毫无形象,旁边一个白色的棉花娃娃也在傻乎乎地晃动着身体。
¥
下午三点,时光变得慵懒。
墨徊盘腿坐在柔软的地毯上,背靠着沙发,电视里正播放着一部节奏舒缓的纪录片。
他们没再看动画片,而是换了一个纪录片。
白厄娃娃则坐在他腿边的一个软垫上,同样“看”得津津有味——尽管他对这个世界的许多概念仍感新奇,但那瑰丽的自然景观足以吸引任何智慧生物的目光。
客厅很大,装修是简洁的现代风格,但随处可见墨徊的个人痕迹:墙角立着的画作,柜子上摆着的泥塑小像,还有随意搭在沙发扶手上的一条手工编织毯。
空间开阔,却也显得格外安静,只有纪录片旁白醇厚的声音和空调轻微的送风声。
白厄的小脑袋转来转去,眼睛打量着这个宽敞却略显空旷的空间。
他忽然仰起头,看向身旁专注看电视的墨徊,细小却清晰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哇……小墨,你家里好大,就你一个人住吗?不会觉得……孤独吗?”
墨徊的视线从电视屏幕上移开,他愣了愣,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也环顾了一下自己的家。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微尘,更显得屋里静悄悄的。
他没立刻回答,而是仔细地想了想。
孤独?
这个词似乎很少主动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其实……还好。”
墨徊组织着语言,声音平和,“只是放假的时候会长时间待在家里。”
“在学校里要上课,宿舍里有刘思哲一起玩闹……平时,”他顿了顿,语气稍微轻快了些,“平时能做的事情很多,所以……孤独,没怎么感觉到。”
他的回答听起来合情合理,充满了各种充实自我的活动,仿佛已将一个人的生活安排得滴水不漏。
白厄安静地听着,然后抬起头,那双湛蓝色的、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墨徊,似乎要穿透那层镜片,看到他内心深处去。
“是吗?”白厄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尾音微微上扬,像一片羽毛轻轻搔过心尖。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墨徊的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
他下意识地避开了那过于专注的视线,目光重新落回电视屏幕,却又似乎没有聚焦。
白厄用小圆手挠了挠自己蓬松的白色头发,继续用那种开朗又自然的语气问,仿佛只是随口一提:“那你平时都玩些什么呢?就画画和看电视吗?”
“不出去走走?找其他朋友玩玩?”
他敏锐地注意到,墨徊刚才列举的活动里,似乎缺少了“出门”和“与他人”的选项。
墨徊像是被提醒了,立刻如数家珍般回答道:“不会啊,在家里能玩的可多了。”
“我可以玩唢呐,”他指了指客厅角落一个打开的乐器盒,里面躺着一把锃亮的唢呐,“可以拉二胡,就在那边柜子里。”
“还可以自己唱戏,研究身段跳舞,或者做泥塑,”他指了指柜子上的小摆件。
“还有编织,你看那条毯子就是我自己编的。”
“家后面还有个小花园,我可以打理花草……很多事情我都可以做的。”
他的语气里带着点小小的自豪,证明着自己的生活足够丰富多彩,足以抵御任何形式的空虚。
白厄安静地听着,那双蓝眼睛里的光芒微微闪烁。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墨徊话语里那份努力证明的“充实”之下,细微的回避和某种或许连墨徊自己都未曾深刻意识到的、习惯性的独处。
眼前这个青年,善良、温柔、拥有无数能自得其乐的技能,但似乎……过于习惯于一个人了。
然而,白厄并没有点破。
他只是忽然发出了极其捧场的、充满惊叹的声音。
“哇!!!”
这一声惊呼响亮又真诚,把墨徊从自己的思绪里拉了回来。
他低头,看见白厄娃娃正用那双亮晶晶的蓝眼睛无比崇拜地看着他——至少墨徊觉得是崇拜,缝线的嘴角都仿佛因为激动而上扬得更高了。
“小墨你会这么多厉害的东西啊!”白厄的声音里充满了纯粹的赞叹和跃跃欲试,“我也要玩!!”
“诶?”墨徊猝不及防,没想到白厄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可……可你现在……”
他看了看白厄那小小的、由软布和棉花构成的身体。
“没关系!试试看嘛!”白厄的热情丝毫不减,甚至开始在软垫上蹦跶了两下,“说不定我可以呢!”
面对这样热情洋溢的白厄,墨徊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想了想,决定先从最简单的开始。
“那……我们先试试唢呐?”墨徊犹豫着说,起身去拿角落里的唢呐。
他心里觉得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但看着白厄那期待的样子,又不忍心打击他。
墨徊将沉重的唢呐小心地放在地毯上。那黄铜的喇叭口对于白厄来说,像个巨大的山洞。
白厄兴奋地蹦过去,好奇地围着唢呐转了一圈。
“这个要怎么玩?”他仰头问。
“要这样……”
墨徊拿起唢呐,示范性地放到嘴边,深吸一口气,然后——
“呜哩哇啦——!!!!”
一声极具穿透力、震撼灵魂的声响猛地爆发出来,瞬间充斥了整个宽敞的客厅,甚至连窗户玻璃似乎都随之共振!
那声音高亢嘹亮,悲喜交加,足以惊天地泣鬼神,堪称民间乐器的王者!
“!!!”
白厄显然被这毫无预兆的、近距离的“音波攻击”吓了一大跳,整个棉花身体都猛地向后弹了一下,差点从软垫上翻下去。
幸好墨徊眼疾手快,用一根手指轻轻扶住了他。
墨徊不好意思地停下,脸色微红:“呃……抱歉,吓到你了。”
“它声音就是这样……有点大。”
白厄晃了晃小脑袋,似乎把刚才被震飞的魂儿晃回来一点。
他看着那巨大的唢呐,又对比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小身板,终于有点沮丧地承认:“……这个,我好像确实吹不了。”
他那圆手连按住音孔都做不到,更别提吹响它了。
看着白厄那耷拉下去的小白毛脑袋,墨徊忍不住想笑,又觉得心疼。
他连忙安慰道:“没关系,我们玩点别的!”
“编织怎么样?”
“这个安静,也不需要太大力气。”
“编织?”
白厄重新抬起头,兴趣又被勾了起来。
墨徊找来一些五颜六色的细棉绳和一个小小的钩针。
他把钩针递给白厄,但白厄的圆手根本无法握住。
“唔……好像也不行。”白厄用圆手扒拉了一下钩针,有点小失落。
墨徊想了想,眼睛一亮:“没关系,不用钩针也可以!我教你用手编!编一些简单的小东西,比如小蝴蝶或者小花!”
他拿起两根不同颜色的细绳,手指灵活地穿梭、缠绕、打结,一边做一边放慢动作讲解。
白厄看得极其认真,眼睛一眨不眨,仿佛在记录最精密的作战指令。
很快,一个精巧的彩色小蝴蝶就在墨徊指尖诞生了。
“哇!”白厄再次发出惊叹。
“你来试试?”墨徊把一些彩绳推到白厄面前。
白厄郑重地点了点他的小白毛脑袋。
他伸出两只圆手,像夹子一样小心地夹起两根彩绳,然后开始模仿墨徊刚才的动作。
令人惊讶的是,他的动作虽然因为圆手的限制显得有些笨拙可爱,但步骤却一丝不差,甚至因为棉花娃娃身体特有的轻巧和稳定,缠绕打结的速度越来越快。
那彩绳在他小小的圆手间灵活地穿梭、翻飞,根本不需要钩针辅助!
墨徊看得目瞪口呆。
没过多久,一个由深蓝和白色细绳编成的、线条略显稚拙但形状分明的小花,就出现在了白厄的圆手上!
甚至比墨徊教导编的第一个作品还要好一些!
“看!”
白厄兴奋地举起他的作品,献宝似的递给墨徊,缝线的笑容充满了成就感,“我编出来了。”
墨徊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朵微型小花,心中充满了惊叹和不可思议:“白厄,你好厉害!第一次就编得这么好!”
白厄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用小圆手摸了摸脑袋:“嘿嘿……可能是因为这个和我小时候用草叶编东西很像。”
“草叶?”
“嗯,”白厄的语气自然地带入了一点回忆,“小时候在……在哀丽秘榭的时候,没什么玩具,就喜欢找那种韧性好的长草叶,编一些小动物或者指环什么的。”
“虽然编得不好看,但很有趣。”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怀念,但很快又明朗起来。
“不过这个彩绳比草叶好看多了!我们再编几个吧!”
“好!”墨徊也被他的快乐感染,笑着拿出更多的彩绳。
于是,客厅里,纪录片成了背景音。
一人一娃娃并排坐在地毯上,埋头于彩绳之间。
墨徊耐心地教着新的花样,白厄则学得飞快,用他那独特的、不需要工具的方式,编出一个又一个可爱的小饰品。
他甚至还自发创新,编出了一个歪歪扭扭但能看出是Q版煎饼果子形状的小挂件,得意地送给墨徊。
阳光慢慢西斜,将他们的影子拉长。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宁静而温暖的氛围。
墨徊看着身边专注地跟彩绳“搏斗”的白厄,看着他因为编出一个满意形状而开心地晃动身体的样子,看着那朵被自己小心放在手心的小蓝白花……
忽然间,那种以往被他用无数活动填满的、看似充实无比的独处时光,似乎真的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依然是在这个宽敞安静的家里,依然是他熟悉的那些事情。
但多了另一个存在的声音,另一份专注的陪伴,另一种毫无保留的分享和快乐。
他之前对白厄说的“没怎么感觉到孤独”,在此刻,有了更真切的体会。
不是因为忙碌而忽略,而是因为陪伴而稀释。
他悄悄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碰了碰白厄柔软的白毛头顶。
“白厄。”
“嗯?”白厄抬起头,蓝眼睛在夕阳下像温暖的宝石。
“谢谢你。”墨徊轻声说,镜片后的棕色眼睛里漾着温柔的光。
白厄似乎愣了一下,随即缝线的笑容变得愈发温暖明亮。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突然道谢,但他能感受到墨徊话语里的真诚。
“不客气!”他欢快地回应,举起手里刚刚编好的一个迷你小蝴蝶,“这个也送给你!”
夕阳的余晖洒满客厅,温暖了一人一娃,和满地的彩色绳结。
那些曾经或许存在的、细微的孤独缝隙,正被这些笨拙而真诚的编织物,一点点填满。
小剧场:
其实是小白看出了小墨的内向,所以让外向的自己成为了沟通的桥梁。
刚被万敌他们认可,并且刚开始在树庭求学的小白一只。
黑厄:我也想过去啊。